第 87 章 【八十七】

许默回到家,没有开灯,他默默的走到窗边,揭开窗帘的缝隙,路灯下贺理的车显得很小,从高处俯视着那辆久久没有离开的车,许默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过了良久,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震动,许默拿起手机,是贺理的信息。

[许教授,到家了吗?]

许默看着这几个字许久,又转眼看向了楼下贺理的车,还在那里打着双跳。

无论你是否已经拒绝了他,他依然可以因为你的一句话而奋不顾身的来到你眼前,是不是表示他真的很爱你?

许默迟疑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面对一个爱你爱的执着又真挚的人,谈何只做朋友?可不做朋友又能怎么样,成为伴侣吗?许默不敢想。

虽然并不排斥同性之间的爱情,但顾虑却可以完全压制住萌动的情感。自己已经不是可以奋不顾身的年纪了,许默自问不能像贺理那样单纯真挚的去付出、去表达,踏出的每一步都会先想得失,都会小心翼翼的算一算风险,特立独行远比一场大病更让现在的自己感到恐惧。

许默合上窗帘,打开了家里的灯,然后回了贺理一条信息,[到了。晚安。]

放开手机,许默没有再去看楼下那辆车是否开走了,而是开始放水洗澡,准备结束这一天,去睡觉了。

贺理收到许默的信息,嘴角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哪怕只是一句寒暄的道别也值得珍藏回味。

几天后,简行出院了,回家静养既可。凌准特意请了半天假,凌队长可是自从工作以来从未请过假的。

出院当天,凌准非常认真说,“你那房子像拍真人秀似的,你还敢住?……反正换了我我是不敢住,赶紧把房子退给业主,麻溜搬吧。”

简行坐在沙发上,无奈的叹道,“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呀。”

“住我那儿呗。”凌准一边收拾一边非常淡的说了一句,仿佛就是顺嘴说出来的话,并且带着顺理成章的味儿。

“啊?”简行愣了一下,忽然开了窍似的笑道,“凌队长,你这是要邀请我跟你同居吗?……哇,没想到领导你是这样的人啊,啧啧啧。”

凌准背对着简行,白眼翻上了天,心想,你丫明白就行了,还故意说出来。

“你就说你搬不搬吧?”凌准也豁出去了,转身质问。

说白了,他是打死也不会再让简行住回那个房子了,监控摄像头是都拆了,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膈应,更别提罗荫还在隔壁住过。

“搬。今天就搬,现在就搬。……我对象让我搬,我干吗不搬。”简行笑道,“还能省下租房的钱。”

凌准自然是非常乐意,他得看着简行,天天看着,再也不能让他身处危险。

随即,凌准就给许默发了个信息,告诉他自己不放心简行住在他房子里,而且附上了一句,“房租得退啊。”

许默收到信息差点骂出来。

简行人是在休息,可心却一点儿也静不下来。“罗荫审的怎么样了?”

凌准收拾完东西,坐到了简行身边,叹道,“别提了。”

这几天凌准别的事儿没干,天天陪司徒巽进审讯室,但乔邺又不让他主导审讯,只让他陪着进去坐着,也不让他过问司徒巽都问些什么。

“搞的神神秘秘的。”

“大概是案子需要保密,不方便透露吧。”简行道,“……领导,我想见见罗荫。”

“不行。”凌准立马否决,然后补充道,“你现在就好好给我休息,医生说你什么时候能上班了,你再操心案子的事儿。”

简行点了点头,“好吧。”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还是惦记着。

杨畅、刘鑫、韩清和江昀送,罗荫还没有说清楚杀人的原因,也没有明确的供认罪行,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更重要的是,韩清和江昀送的死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一点简行始终不能释然,虽然罗荫杀人从来只是随性而为,但韩清和江昀送的死绝对不会是随机的。

“韩清的尸体,他父母领走了吗?”简行问凌准。

凌准点了点头,“领走了。老太太哭的都晕过去了。…花了一辈子心血培养出来的儿子,突然就没了,能不伤心吗。”说的有些惋惜。

虽然审讯韩清的时候凌准的态度强硬,几乎是要把他逼到绝境,但那都是因为凌准愤恨犯了罪还要想方设法钻法律漏洞逃避罪责的人,可像韩清和周棘这样的人,他还是会生出同情。

简行叹了口气,当他在生死边际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韩清的身影会出现在意识里,或许是出于同理心,又或许冥冥中真的有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存在。总之,在整个案件中简行始终觉得韩清是最无辜的那个。

凌准拍了拍简行放在膝上的手以示安慰,简行反手拉住了凌准,看着两只握在一起的手掌简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

“好摸吗?”凌准面带笑容的问。

简行感受着身畔传来的热度,就这样静静的互相靠肩坐着便是世间最美好的时光了。

“我算不算拐带啊?”简行突然转头问凌准。

凌准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的顾虑,自已也顾虑过很多,社会、家庭、父母、朋友、同事,可当自己看到倒在那个玻璃盒子里呼吸心跳全无的简行时,这些顾虑根本不值得再顾虑下去。

凌准紧了紧手上的力道,用一种近乎桎梏的力度握着简行的手,坚定的说道,“路是我选的,人是我要的,只要你不跟我分,我就跟你死磕到底。”

心里热热的,简行歪头靠到了凌准的肩膀上,笑着叹道,“活着真好。”

“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听起来挺老气的一句祝福,却比什么甜言蜜语都让人心动。

“嗯。…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简行缓声复述。

凌准和简行互相靠着坐在沙发上,他们都不算远离危险的人,特别是凌准有时甚至要追着危险上,这是他的职业,不可避免。

曾经简行也以为自己和危险的距离很远,但自从上一次被卷入和这次被罗荫盯上,一次次的证明活在这个世界上,危险总是如影随形,不可避免。

既然大家都不可避免的会遇到危险,那么珍惜当下不才是最应该做的事吗。

办完出院手续后,凌准匆匆把简行送回他自己家,然后让他坐镇指挥自己动手收拾东西,原本简行的行李也不多,先草草收拾了些日常用品,两人便回了凌准家。凌准千叮万嘱让简行卧床休息,又给他简单弄了个午饭,才赶回了局里。

简行等凌准走后,慢慢收拾起东西来。把常穿的衣服一件件的挂进衣柜里,看着两个人的衣服挨在一起,简行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至此还有一些不真实的感觉绕在心头,可眼前的一切又是真实的,想想受点伤也挺值的呢。

忙了一会儿,简行觉得有些累,但真让他躺着休息他是怎么也躺不住了,于是拿了电脑坐在沙发上看起案件资料来。

罗彧在罗荫自首前就已经去局里给罗荫做过备案了,有专家证人、有诊断报告、有专业律师团,再加上罗荫的自首行为,想要让罗荫入罪伏法只怕难过登天。

精神状态是最难辨别和下定论的地方,从之前罗荫的几个案子来看,他确实也是因为精神问题而逃脱了罪责,而这样的结果也令他更加有持无恐。

简行做过很多庭审的专家证人,他很清楚法律在这精神鉴定这方面的谨慎态度,因为精神病症的特殊性,确实在自身行为的约束方面很难自控,所以间歇性的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的时候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但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的犯罪行为,经过法定程序确认后是可以不负刑事责任。

在凌准的面前简行一直没有说,但其实心里清楚罗荫很难被定罪,他很有可能会被送进治疗机构强制监管治疗,换而言之他很快就能完成治疗恢复自由,毕竟他已经轻车熟路了。

简行不禁后怕,罗荫的疯狂举动无论重复多少次都不会停止,反而会更加极端。

住院期间,简行不断努力的回意,便始终都找不到罗荫出现的蛛丝马迹。如同罗荫把杨畅作为猎物一样,自己身上必定有吸引罗荫关注的点。

简行不认为罗荫绑架自己就是为了跟自己玩那种心理游戏,这次的绑架更像是一种试探,可简行又想不出罗荫想试探什么,而且简行确定罗荫的试探并没有结束,罗荫留下了还活着的自己,又一路把警察引到囚禁自己的地点,这绝不是他的失误,而是故意为之。

以眼前的案件来看,罗荫出于某种原因对人的大脑有一种病态的直执,囚禁而不实施真实的杀害不符合他的病态心里,这只是罗荫的真实游戏的开始。

简行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这个游戏的终点是杀死自己,并且取走自己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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