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七十】

清晨的空气还带着些许凉意,再过一会儿就是上班高峰了,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简行上车之后就一直在谈案子。

“针对同一凶手犯案的可能性,可以总结出三点驳论。首先,案发时间没有规律性;其次,被害人除性别之外没有相似特征;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犯案手法不同。”简行利索的陈述昨天他“虐待”自己之后的结论,全然没有注意到此刻凌准的脸色已经逐渐变黑。

“我说的三这点,在并案会上一定会有人提出来。”简行继续说道,“大多数连环凶杀案的凶手都有着强迫性行为,比如遵循某种时限、喜好某种特征或是固定的地点等等,但并不是没有例外,或者是偶发事件,所以无论我怎么列举驳论,最终都有案例来证明这几起案件确实有非常大的可性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我觉得并案的理由很充分,这次一定行。”

简行的眼睛闪闪发光,但白的有点发灰的脸色和眼底又深了一些的黑眼圈,却和他现在的精神奕奕十分不搭。

凌准握着方向盘,刚转过一个路口,严肃的问道,“你昨晚睡觉了吗?”

“啊?”简行茫然,他原以为凌准也会和他一些振奋,没想到凌准问的却是这个。

“我问你,昨晚你睡觉了吗?”

简行看凌准的神情非常的严肃,语气也十分的郑重,挠了挠头,笑道,“我失眠。睡不睡的,反正都睡不着。”

凌准沉了一口气,“失眠和不睡觉是两回事。……你昨天不是因为头疼才请假的吗?为什么不好好休息?”

简行一时哑然,头疼虽然一直如影随形,但昨天确实没有到需要请假的地步,他只是一时之间不想面对凌准,原因是对自己感到焦躁,这个理由他怎么可能告诉给当事人。

“也没什么,反正习惯了。”简行有些心虚的搪塞着。

凌准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对面的红绿灯跳着倒数,他转头看向简行,简行赖皮的对他的笑了笑,凌准早上去接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的脸色难看的要命,昨晚自己忍着没有给他发信息,就是怕太迟了会打扰他休息,结果他到好。

“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破案不缺你那一晚觉的功夫。”凌准训道。

简行怏怏的低下了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平时不都嫌我懒散吗,现在我勤奋了,你又说。”

凌准无奈的摇了摇头,用极其含糊的声音说道,“不是担心你,谁要说你。”

简行这一耳朵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他蓦地的转头看凌准,好死不死对面亮绿灯了,凌准一脚油门踩下去,给简行来了一个推背感,就这么滑过去了。

上车的时候还一脑子案情的简行,这会儿却被凌准的一句话打乱了心思,他双手紧握着安全带低头思考着。刚刚凌准那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自己误会了?还是想多了?他说的担心是指什么?担心自己因为睡眠问题影响破案?

胡思乱想果然致命,一向对心理分析头头是道的简行,这会儿在揣测和臆想中来回纠结无法自拔,同时也因此不禁打起了寒战。

心想,又不是没谈过恋爱的懵懂少年,怎么在凌准这道坎上就这么患得患失起来了呢,不行啊简行,你冷静从容的人设不能倒啊。

简行下意识的清了清嗓子,淡淡的问道,“你昨晚什么时候回的家?”

“没回去,在办公室窝了一晚上。”凌准说着,不忘diss一下许默,“许大教授整了一堆问题出来,又不给我答案,我这个学渣不得熬吗。”

“许默说什么了?……我昨天给他发微信,他也不回我。”简行知道许默心里有事,多半在局里跟贺理碰上面,这心事就更多了,所以就没有去打扰。

“他问韩清为什么被摘了大脑,又问凶手留下的玩具和钥匙会是什么提示,还有苗圃案的被害者脑壳里是不是也被留下过东西。”凌准越说越上头,“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呢。”

许默提的这几点,简行也想到了,但是并没有确切的答案,只有一些可能性,他跟凌准分享道,“摘除大脑的问题我觉得并不是单独针对谁,而是凶手对人脑有某种直执,至于留下的东西……”简行顿了顿,继续说道,“假设苗圃案的被害人颅骨内没有遗留物,那么一年之后韩清被害时有遗留物这一行为,就可以视为凶手的一种行为迭代。”

“行为迭代?”凌准的词库被刷新。

简行点点头答道,“就是一种手法的更新,或者说是心理映射的丰富化。……重复执行一系列的行为以达到想要的结果,又在重复的过程中更新初始值,使过程更加多样,结果也更丰富。”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一次次的行凶,然后又一次次的增加花样,让他更能享受那个过程,也让案子更复杂。”凌准以自己的理解复述了一遍简行的解释。

“对。”简行觉得凌准总结的很不错,继续说道,“上次会上,我们基本定义凶手为享乐型罪犯,这类罪犯最大的特点就是享乐和竞赛,所以增加杀人的乐趣同时又给对手增加破案难度,就完全符合他的心理特征了。”

凌准听着简行的描述,心里涌出一股恶寒,以杀人为乐的凶手,在过于的四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不断杀人,此时他还在人群中来去,也许他已经盯上了新的目标,开始另一个杀人计划了。

简行注意到了凌准的安静,与能感觉得出凌准对这个案子的重视,毕竟这个凶手太狡猾了,他无声无息的杀死他的目标,独自享受着其中的乐趣,整个过程他没有和任何人分享过,这种隐秘的刺激是具有致命吸引力的,一旦尝试势必无法中止。

吉普车拐进了军区总院的大门,虽然才不到7点,可就医的人已经很多了。凌准停好车,拿出手机播了个电话。

“……喂,妈,我到了。……嗯,嗯……你已经在科室了?这么早?……好,我们这就上来。”

凌准挂了电话,转头对简行说道,“我妈在科室等咱们呢,走吧。”

简行点了点头,有些忐忑的理了理头发,和凌准一起上了电梯。

“我是不是应该带点东西来啊?空手来会不会不好啊?”

简行平时虽然有点慢吞吞的,但像现在这样无措,凌准还是头一回看到,不禁笑了笑。

“唉你别笑啊。”简行埋怨,“第一次见家长,得留个好印象呀。”

凌准顺嘴就怼了一句,“我这领你来见家长的呀?”

“同事的家长也是家长好吗。”简行不服气的回怼了一句。

凌准觉得简行现在脾气有点见长,仿佛不似以前那般任自己搓圆揉扁了,这是要起义啊。

“我妈没那么小气。”凌准叹了一句。

简行又问,“伯母不是已经退休了吗,怎么还来医院?……不会是因为我,特意来的吧?”

凌准一挑眉,道,“我妈是退休返聘,一个礼拜会到医院坐诊几天,算是个专家号吧,顺便再带几个研究生。……而且,我妈是妇科大夫,还真没法给你治病。”

“切。”简行扁了扁嘴。

凌准看他的样子,得意的笑了笑,“不过你放心,一会儿给你看病的是神经内科的罗主任,业界权威,他的号可是很难约到的。”

简行点了点头。

来医院这一趟基本是不想浪费凌准的一片好意,神经内科和心理科的检查简行早就做过不只一回了,他的主治医生也是在业界有名的医生,而且每张片子、每份诊断都经过他父亲简深看过,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早就该发现了。

简行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急不来,而且现在的情况比之前好太多了,只是失眠和偏头疼的问题一直持续,对健康肯定有影响。

和凌准的母亲碰面是在她办室的走廊上,她穿着一身白大褂,微卷的齐耳短发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显得知性又温柔。

“你就是小简啊。”她笑了笑,眼角有一些细细的纹路。

简行笑着问好,“伯母您好,麻烦您了。”

简行看了一眼她夹在上衣口袋上的工作证,她的名字叫姚臻。

“没事儿。”姚臻笑了笑,看了一眼凌准,对简行说道,“我这个儿子啊,没开口求过我什么,难得一次。”

“姚臻同志,咱们能去做检查了吗?我还得上班儿呢。”

凌准在母亲面前显得有些调皮,简行不禁抿嘴发笑。

“行行行,真是。”姚臻说着拍了他胳臂几下,显然这就是他们母子的相处之道。

简行走在凌准旁边,姚臻应该是挺久没看到儿子了,而且现在他正被“网暴”,她关心的边走边问,“最近怎么样?让你回家吃个饭,你也说没空。你哥让我们别唠叨,说你最近心烦,你啊就是没你哥心细。”

“我也希望世界和平呢,可犯罪分子不允许啊。……等我忙完这案子,带两斤好茶叶孝敬孝敬您和我爸。”

简行心想,凌队长说的不会是许教授相亲得来的那些茶叶吧。

姚臻把简行和凌准带到了五楼,简行没让凌准陪着进科室,又再次谢过姚臻。凌准就和他母亲在走走廊上又聊了一会儿,姚臻便回自己科室去了。

那位罗主任年纪看起来有六十多,慈眉善目很是和蔼,他问了简行一些和病症相关的话,凌准在办公室外头等着,时不时从门上的小玻璃窗往里头瞧。

罗主任给简行插了个队,让他去做个MRI(磁共振),在心理学的层面上罗主任没办法给出意件,但像简行这样的长期失眠患者,必定会伴有颅内压升高的危险,作为医生,罗主任建议在心理治疗的同时,身体健康也要加强维护,这都是相互影响的事情。

简行谢了罗主任,拿着单子走出了办公室。

“怎么样?”凌准急忙问。

简行晃了晃手里的单子,说道,“去做MRI,我可是插队的,赶紧的。”

凌准跟着简行小步快走的往检查室走去,简行跟他说罗主任很和气,治病先治心,确实是个好医生诸如此类,但对于自己的情况却没有多说。

凌准听得出他不想多谈病情,就连原因也只说是因为事故而草草回应,凌准不是一个喜欢窥探别人内心的人,他觉得当有一天简行愿意说的时候,那便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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