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金冠束顶，穿着宽松丝袍，看着地位应该不低。
“三掌柜。”
管事赶紧过去行礼，却被他挥挥袖摒退出去。
那人一脸疑惑地打量着楼毅，直到瞧见了一旁的阮虔音，脸上才晕开一片富贵吉祥的笑意，径直走了过去。
“见过这位仙子，在下郑知古，忝居这宝丰斋阴山城分号的三掌柜，不知仙子买这跨海舆图，作为何用啊？”
显然，这位金丹初期的掌柜，把楼毅当成了受阮虔音驱使的老仆，所以直接去找正主对话了。
阮虔音自然也看出了他的心思，怕此人不识好歹冲撞了楼毅，所以便主动搭起了话。
“什么时候做买卖，我还得告诉别人买来干什么。”
郑知古听她语气不善，赶紧打起了圆场，解释道：“还望仙子明白，不是郑某想要僭越，咱们宝丰斋被官家盯得紧，是不可能售卖跨海界图的，别说是卖，连提也不许提的。”
“那你跳出来又是何意？”
郑知古一脸憨笑，凑到阮虔音跟前道：“自然是我私下想与仙子做买卖了，不巧，这跨海界图郑某手里刚好就有一张。”
“哦？拿出来看看。”
郑知古苦着张脸，在那故作为难。
“仙子且慢，这跨海舆图乃是朝廷禁物，并不适合随意见光。而且我手里这舆图乃是古物，所以价格可不便宜。”
阮虔音冷冷道：“郑掌柜直接划出价钱便是。”
郑知古咧嘴一笑，比出了一根手指头。
“一百贯中钱。”
阮虔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百贯中钱？
在如今的修仙界，灵石元晶这些储灵之物，因为零整损耗等问题，已经很少用作流通的货币。
法钱则属于修士们后天炼制的储灵之宝，有小钱、中钱、大钱三等度量，两等之间以千数进位。
阮虔音上次逛这宝丰斋，还是为了给阮幼薇物色一口飞剑，最后也仅仅花费了一个中钱，这区区一张舆图，还能抵得上百把飞剑？
换做平时，阮虔音肯定扭头就走人了，可如今楼先生就在旁边，她之前又夸下海口，说找宝芳斋购买舆图的事，让她来安排。
一时间，阮虔音真想挥剑剁了眼前这座肉山。
楼毅同样心头一哂。
这胖子显然是逮准了肥羊开宰啊。
像跨海界图这种东西，应该是鲜少有人问津的，可一旦有人找来，那么来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辈，这界图也会变得奇货可居。
这胖子只怕不是头一回敲这竹杠了。
“这舆图仙子可还要啊？”
那郑知古撇了撇嘴，一副故作不耐的样子。
“要。”
阮虔音决定下血本了。
“哦？”
郑知古脸上又升起了笑意，低眉说道：“仙子，能否让郑某先瞧瞧你囊中法钱啊？”
嚯，这是要验资了。
阮虔音顿时瞳孔一瞪，自己好歹是个金丹修士，可是好久没被人拿狗眼瞧了。
只见她拿出一个芥子袋，很快便摸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透绿宝石，书斋里也随之腾起一股盎然生气。
“哼，把你那两条缝睁大点，这枚天青碧眼乃是木灵之物，如今市面上可值两个大钱。”
阮虔音心里一阵肉痛，这天青碧眼乃是她之前九死一生闯来的修行之物，也是她最值钱的家当了。
可自己怎能让楼先生糟了小人白眼？
阮虔音心里一横，大不了日后再赎回来便是。
郑知古在一旁瞧得两眼放光，正要伸手去摸，却被阮虔音收回袖兜里。
“好好好，还有一事需让仙子知晓，因为是郑某私下与仙子做买卖，所以这账是不走公家的，正不巧，郑某手里的大钱全都流通出去了，所以，一会仅能找还仙子一千九百贯中钱，愿仙子不要介意。”
阮虔音闻言自然神色不善，但一想到楼毅在旁边看着，仍是点头应了，在她想来，反正都已经放血了，还不如办事办得爽利些，在楼先生眼里落个好。
楼毅倒是在旁没吱声，不过虚了一眼那郑知古，总觉得此人有些不对劲。
作为一个宝号掌柜，对待金丹修士这种贵客，理应是做长久买卖，可看他那一番做派，分明是想打一杆子就跑。
楼毅留了个心眼，还真怕一会他给的舆图是假货。
可当郑知古从里屋拿出那卷泛黄的舆图时，他就知道，这舆图是真的。
除非有人在百年前就想着造假。
郑知古见阮虔音毕恭毕敬地递图给楼毅，又再次打量起眼前这老农来。
难道自己看走眼了？
无论如何，得补救一番。
“这位先生，这舆图乃是祖上留下的古卷之一，绝不会有假。我敢说，今日你若非遇上我郑知古，只怕跑断了腿，也很难在大虞找到这跨海界图了。”
楼毅铺开长卷，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这图虽然是真的，却只描绘了大虞界洲和四面荒海的情况，远处的其他陆洲，只是各自显露了一角，而且几乎没有文字标注。
楼毅本想就此和那掌柜杀杀价，但此人看准了他对舆图势在必得，只怕也很难让他松口。
也罢，有总好比没有，楼毅至少能从中看出一些渡海路线来，而且附近荒海的地貌描绘地也算精细，他刚才在其他舆图上可没看到。
几人后面的交易倒是顺风顺水，郑知古找小厮去后堂取出一个钱箱来，一千九百贯中钱全搁在了里边。
双方钱货两清后，阮虔音将法钱收进了芥子袋中，想着日后再存到大虞宝号去。
“今日倒是有劳阮仙子了。”
二人缓缓从闻几书斋走了出来。
“先生这是哪里话，之前无定海中蒙先生所救，虔音只怕是无以为报了，今日能为先生做些许事，倒是欢喜得很。”
他俩都不是忸怩讲究之人，三言两语后，便在这宝丰斋里闲逛起来。
这物华天宝会要说热闹倒也热闹，七层宝楼里，中间三层被开辟出来给那些修士们摆摊设铺，一路逛过去，各类天材地宝，法器符咒，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过嘛，也就只是瞧个热闹，若真是为寻宝而来，于楼毅而言，就乏味了些。
就连那顶层的拍卖会场，楼毅也分出一缕神意去瞧了瞧，那些众人竞价之物，顶天了也就勉强能入元婴修士法眼。
倒是给阮虔音省了几个法钱，毕竟那会场要缴纳法钱才能进去，他楼某人可是拍拍屁股两袖清风。
这一路逛下来，阮虔音一直抱着潇儿在各处摊位逗留，一心想买些小物件讨小姑娘欢喜。
然而潇儿只是一直瞪大了眼，除了看个稀奇，并没有上手去拿的意思，直到一对七彩的回音螺出现，才将它抓到手里。
楼毅猜想，小姑娘应该是被那七彩颜色给吸引了。
要说这回音螺也不便宜，花费了阮虔音两个中钱，算是一件颇有妙用的消耗类法宝。
此宝分为一公一母两只螺，乃是用灵物碧海天心螺炼制而成，能在一定范围内，让两人即刻传念，算是这大虞修真界，有名的通灵传念之宝。
一行人逛完了六层，便直接下楼去了，出了宝丰斋，楼毅准备去孙家药铺坐一坐。
一来有一阵子没瞧见孙老头了，有必要把薛老太的身子情况和他通通气，别让人家老挂碍着，二来嘛，那根镇有五鬼的玉钗还在他那，难得阮虔音也在旁边，楼毅就寻思着将钗子取来给她。
然而，楼毅前脚进了药铺，才刚和孙老头唠嗑上，灵觉中，就察觉出一丝异样来。
虽然非常微弱，但楼毅相信自己的灵觉不会有错。
咦？
楼毅往药铺四周一阵打量，看得孙老头和阮虔音都是一脸疑惑，最后，楼毅的视线锁定了阮虔音的芥子袋。
“咱们进里屋说话。”
孙老头二人一头雾水，一进到内堂，楼毅便让阮虔音把之前那箱法钱取出来。
阮虔音自然不会以为楼毅在无的放矢，难道那法前有问题？
阮虔音赶紧取物开箱，还好，满满当当的法钱都还在。
刚才开箱前一刻，她还生怕出现那些奇文怪事里的画面，看到一箱子石头茅草之类的异物。
不对。
楼毅忽然伸出手指，指向了钱箱的一角。
“你们看。”
看什么？
孙老头老眼昏花，自然还是一脸懵，但阮虔音此刻神识一扫，自然瞧出了端倪。
最靠里边的一贯法钱上，一枚一枚的铜子儿，正在一个接一个的消失！
对，麻绳未解，周围也看不出丝毫力法神光显化，甚至连阴阳五行的波动都没有，那法钱就这般凭空不见了。
楼毅眉眼一挑。
嚯，竟是青蚨还钱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