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传讯

羊伯老带着铁家兄弟来到靖节军的大帐外,他对守卫的士卒说要求见种师道。那士卒一听,自然不敢耽误急急忙忙进账向种师道复命。

种师道也正担忧着龙门承侠的安危,龙门承侠离开了一天,他还真觉得很不习惯很不自然,总感觉到像是少了些什么东西似的。此刻一听士卒的禀报,心想可能十之与龙门承侠有关,口中忙问道:“那他说了些什么?有没有提到龙门承侠?”

那士卒从未见元帅的神色有如此的波动,惊吓得愣了半晌,这才凄凄艾艾地道:“没有,一个牧羊人打扮的老头子带着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孩儿,他们什么都没有说,那老头只说要求见元帅。”

种师道觉得事关重大,还是亲自试探为妙,遂同士卒走出营帐。

羊伯老一见便服装扮的种师道一身青衫,大有儒者风度,笑嘻嘻地道:“来者可是种大元帅?小民这厢有礼了。”说罢又急切地催促吧铁家兄弟拜见种师道。

种师道见了羊伯老这副神态,也不禁莞尔一笑,缓缓走了过来。却听见羊伯老对那两个少年说道,“天下从政为官者多如过江之鲫,都可不拜,都不值得拜。但是种大元帅不同,他是为守卫边关而在这风刀雪剑里坚持抗敌,如果连这种为国为民的大英雄都不拜,那么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可值得你们去拜了。”听羊伯老说了这样一番话,种师道眉峰挑起,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并不简单,连忙谦冲地应道:“阁下找在下是有什么事吗?”

羊伯老朗声说:“当然是有事啦,否则找你种大元帅干嘛?小民不敢高攀要和元帅聊天,小民来找元帅自然是有大事要相告的。”他口口声声说“小民”,可他的神态、他的语气却远比“大人”还要“大人”,依旧不改那副老气横秋、趾高气扬的作风。

种师道对羊伯老的神态也并不见怪,恭谨而和气地道:“请阁下明言。种某人洗耳恭听。”

铁见日冷冷道:“元帅就是种师道?”其实并不相信眼前所见的这个文雅儒士就是传说中威震西北三军、纵横边关的大元帅种师道。

种师道微微一笑,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铁见日的无礼和蛮横。“如假包换,天下只一个种师道,靖节军中也只有一个种师道,别无第二个。这位小哥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铁见月上前一步,“我们兄弟在家时也曾听家父说起过种大元帅的种种英雄事迹,家父亦对元帅仰慕得很。在我们的印象中如此英雄了得的大元帅应该是虎目一闪,威风凛凛、顾盼之际、不怒自威的。没成想,元帅的风范与我们想象中居然有如此之大的差别。”

种师道又是微微一笑,他已很久没有遇到这种耿直的少年人了,心下更觉欢喜,“敢为令尊何人?”

铁见日抢着说道:“家父原本是天下归心盟中的人,那是家父姓袁名可久,后来隐姓埋名,也就是现在的名讳——铁战。”从方才种师道的神色和语气中,他断定此人必是种师道无疑,所以一听种师道问起就急匆匆抢着回话。

种师道一团和气的笑了笑,凭多年阅人的眼光断定眼前这个说话的少年心性多疑,且心狠手辣,他在心底里暗自叹了一口气但愿自己的判断是错的。听铁见日说起“袁可久”,种师道温和地道:“当然知道,令尊武功盖世,向为江湖人所称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不知令尊如此还好吗?在下已十多年未见古人风采,当年夜色凄迷、世道艰险,与令尊匆匆忙忙一见便即分道扬镳,之后多方打探令尊消息,总是徒劳无功,想来令尊是易姓换名了。”

羊伯老不耐烦地道:“好了,要叙旧也得坐在椅子上慢慢说,何苦忙于这一时?”

种师道的语气中略有歉意,“哦,在下一见故人之子,倒忘了阁下,还请阁下见谅。”

羊伯老眼光一横,撅着嘴,抱了抱拳头,“不敢。”

种师道不卑不亢地道:“请各位入账再说。”

羊伯老要听的就是此话,嘿嘿一笑,率先走进营帐,铁见日紧跟羊伯老,倒是铁见月略见腼腆地对种师道做了个“请”的手势。种师道微微点头,心中对铁见月越发欣赏,也对铁见月笑道:“还是小哥先请,小哥是客,在下忝为主人,哪能越礼?”铁见月挣红了脸,慌张地道:“不,元帅是长辈,晚辈若先行,那更是越礼了,还是长辈先行的好。”种师道当下不再推辞走在铁见月面前。

四人分宾主落座,旋即有士卒奉上茶点。

种师道终归是三军主帅,凡是都要从大局着想,打定主意,暂且将故人情义抛在一边,先听听这个牧羊人究竟有什么样的说法,遂问道,“请问阁下尊号?看样子也应该是江湖上的武林高手吧。”

羊伯老连连摆手,“小民哪里有什么尊号?不过是一个牧羊人罢了。什么武林高手,只会粗浅的三五招花拳绣腿罢了,不值一提。”这是他很难得的谦虚,心中却笑开了花,堂堂一个三军主帅如此称赞自己,哪能不高兴呢?

种师道一听羊伯老说起“牧羊人”便忽然想道,“江湖上曾经有一个风尘豪侠,不论走到哪儿都吆喝着一群羊,据说那位豪侠的坐骑也是一头白色的山羊。眼前这位虽是牧羊人的装扮,但身边没有山羊……”一时之间,种师道也难以揣摩出羊伯老的来历。只好温声和气地道:“请恕在下眼拙,无法猜出阁下身份。”

羊伯老见种师道老半晌也说不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老人家我在江湖上的鼎鼎大名,亏你还是三军主帅,居然不知道,真是气死人了。”正当他失望的时候,听种师道如此诚恳地说,又想道:“算了吧,他只是边关主帅,不在江湖上走动,怎么会知道我的大名呢?不怪他,不怪他,看在他这么诚心诚意地问我的份儿上,不如就告诉他吧。”羊伯老心中主意已定,眯着眼沉吟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地道:“嗯,小民贱名羊伯老,不值得大元帅记住,嘿嘿嘿。”

种师道心头一怔,“果然是他,江湖传说羊伯老十几年前就投靠了契丹南院大王萧乾坤,是萧乾坤座下的四大护法之一。萧乾坤战死在都城外,四大护法也不知所踪,没想到近日到叫我遇上了。只是他此番找我究竟有何要事,且看他怎么说。”口中却说道:“原来是羊先生,久仰大名,只恨无缘一见,今日一见,果然大有豪侠风范。”

羊伯老听种师道如此一说,更觉受用无穷,又客套了几句,拍着肚子。“哪里?哪里?”

种师道适时说道:“羊先生说有要事,不知是……”这就是聪明人说的话,也只有聪明人才能以这种聪明的方式与另一个聪明人说这样的话,种师道看得出羊伯老是一个聪明人,远比世间很多自认为是聪明人的人要聪明得多。

说话和武学一样,到了最高境界就都是一种艺术,更要命的是,不是世间所有人都懂艺术。

种师道相信羊伯老懂这种艺术,而且比任何人都要精通得多。

羊伯老捋着稀疏的几根髭须,似笑非笑地望着种师道。其实这也是一种艺术,聪明人表达出的行为。种师道也是聪明人,自然能够会意,而且是即刻会意。种师道的行为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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