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铭的问题很突兀,也很没情趣。
杨美人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慌乱。
“算了,朕跟你开玩笑的。”看到杨美人眼中慌乱,杨铭瞬间觉得索然无味,松开了捏着杨美人下巴的手,摆了摆手,语气冷淡了下来,“你把东西放下,先回去吧,朕有些乏,想好好歇歇。”
“皇上……”
杨美人急了。
小桂子赶紧上前劝说,“美人,皇上乏了,奴婢送您出去。”
无奈,杨美人只得离开。
杨美人走后,杨铭虽然有些兴致缺缺,但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吩咐小桂子找了几张宣纸,伏案写写画画,忙的不亦乐乎。
小桂子站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他侍奉三年的皇帝了。
皇上看起来依旧吊儿郎当的。
他对朝政依旧漠不关心(即便是关心了也是一塌糊涂)。
灭了刘振一党后,除了几个贴身的小太监成了绝对忠诚于他的人,皇上对朝廷宰相党和国舅党两党的纷争依旧不闻不问,甚至添油加火还不自知。
皇上虽然不再流连于后宫,但似乎依旧不干正事。
可小桂子却偏偏觉得:皇上变了。
明明危机四伏,可皇上却偏偏给他一种可掌控一切的错觉。
小桂子很快得出一个自认很正确的结论:登基三年,皇上一定在耐心蛰伏,等待最佳时机。
至于为什么前三年天下在皇上治理下越来越混乱,大概是皇上想挑战自己?
“小桂子,你看看朕画的是什么?”就在小桂子胡乱猜测时,杨铭忽然兴致勃勃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指着案上刚画好的一副画问他。
丑!
这是小桂子看了第一眼的感觉。
真丑!
这是第二眼。
小桂子认认真真看了半天,却愣是看不出杨铭到底画了个什么东西。
你说它是猫吧,它额头上有个“王”字,你说它是老虎吧,它画的歪歪扭扭的,全身上下没有丝毫王者之气,比猫还不如。
更奇特的是,这只不像猫不像虎的四只爪子下面,竟然还踩着四个风火轮!
“皇上,奴婢眼拙,看不出来皇上画的是什么!”
看了半晌,小桂子终于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真看不出来?”
杨铭笑容一敛,语气带了几分冷意。
刷。
小桂子额头上的汗刷的就下来了。
他最怕皇上这个表情。
似笑非笑,不冷不热。
却看的人后背生凉,全身寒毛倒竖。
噗通!
小桂子熟练的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开口,“皇上,奴婢该死!”
“算了,起来吧!”杨铭摆了摆手,指了指案上的那副画吩咐,“小桂子,拿着这幅画,上早朝!”
早朝。
文武百官看着小桂子手里高高举起的一幅画,个个抓耳挠腮。
“怎么,都看不出这副画是什么?”
杨铭环顾文武百官,冷笑着开口。
“回皇上,臣看出来了,是只老虎!”朝中最会拍马屁的御史大夫韩光易走出列,满脸堆笑恭维道:“皇上墨宝,画法奇诡,但这老虎画的虎虎生威,让人望而生畏。”
“你确定?”
杨铭冷冷问。
“这……”韩光易犹豫了下。
怎么看着皇上好像不太高兴?
不对呀。
那个人不喜欢被夸?哪怕对方是皇帝?
更何况,他说皇帝画的老虎虎虎生威,可显天家威仪,这也没错呀。
他是大凉最会拍马屁的人。
而且,也是昏君最喜欢的臣子。
“回皇上的话,臣确定您画的是只老虎?”
稍稍犹豫片刻,韩光易立刻诚挚点头,表情真诚。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他就不信皇帝不喜欢听好听的。
“来人,拖下去斩了!”杨铭冷冷下令,“下辈子注意点!”
什么?
满朝文武皆惊。
韩光易这个人虽然鸡贼了些,但因为他评论了皇帝的画就被砍了脑袋,这也实在说不过去吧?
“皇上饶命,是臣看走了眼。”韩光易也惊呆了,呆了片刻才想起来求救,“皇上您画的是一只猫!臣很确定,您画的是一只猫,微臣眼拙,还请皇上赎罪!”
“斩了斩了。”杨铭更气恼了,“什么眼神!”
很快,韩光易就被拖下去了。
他哭天抢地,杨铭只当没听到。
韩光易被拖下去后,整个朝堂瞬间变的一片死寂。
“还有谁认得这副画?”
杨铭又笑眯眯环顾满朝文武问。
满朝文武个个垂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塞裤裆里。
杨铭热切看着满朝文武,半晌见没人站出来,他只得点名了,“宁爱卿,你瞅瞅,朕画的是什么?”
被点名的大臣双腿哆嗦着走出了列,全身抖的筛糠一样。
说虎不对。
说猫也不行。
韩光易都替他们试过水了。
那位仁兄应该已经走在黄泉路上了。
谁还敢开口?
啪!
见被点名的大臣迟迟不肯开口,杨铭一巴掌拍在龙案上,气恼道:“怎么,你半晌都不吭声,是朕画的画太差劲,你看不出来是什么吗?”
你画的何止差劲。
你画的简直就是一坨屎!
大臣暗暗腹诽。
可这句实话它不能说啊,说了死的更快。
“回皇上,它是,是虎中三太子!”被点名的大臣咬了咬牙,说了个自己都觉得扯淡的答案,“您画技超群,神思非同凡响……”
“拖出去,斩了!”
杨铭甚至都不等他说完,就摆了摆手下令。
朝堂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死寂之中。
不久前被杨铭砍了近三十名官员的那种恐惧感,再次支配了文武百官。
“河南府牧!”
“太子詹事。”
“柳将军。”
……
接下来,才是真正恐怖时刻来临。
杨铭开始点名。
看起来毫无章法。
也毫无门道。
好像是看到谁就点谁的名字。
但凡被点到名字的,都拉出去砍了脑袋。
一会儿的功夫,就砍掉了七八位大臣的脑袋。
整个奉极殿风声鹤唳。
文武百官个个自危。
即便是宰相徐无阶也不敢触这个霉头,生怕杨铭一怒之下也把自己脑袋给咔嚓了。
终于,就在杨铭点到号称整个大凉最老实的下四品官员吴耿时,吴耿梗着脖子走到殿前,噗通一下跪下,朗声道:“皇上,您画工太差,四不像,臣什么都看不出来。”
安静。
死寂。
整个奉极殿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认定,吴耿这次算是耿直到头了,他的脑袋也很快就要保不住了。
“是吗?”
果然,杨铭冷下了脸,眼睛危险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