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郎德贵还没起床，就听到外边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扭头看了一下，丽云还睡着呀，应该是老娘吧，她起那么早做什么？
不过老娘上了年纪，瞌睡少，每天早起已经成为习惯了。
这么想着，他翻个身又睡了。
再次睁开眼睛，是一个小时之后，还是被马丽云拍醒的，
“德贵，德贵，赶紧醒醒，你快出去看看！”
“什么事啊？”
郎德贵还没完全清醒，马丽云有些着急的说，
“那孩子，小花！”
“小花？”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郎德贵赶紧爬起来，揉揉眼睛就走了出去，瞌睡也醒了大半。
还没出门，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院子里干干净净的，小雪昨天换下来的尿布，也已经洗了。
一个小小的背影，正蹲在木盆边上，洗着大人的衣服。
那衣服还是他和丽云的。
“德贵，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呐，你说要送她回去，我都不忍心了。”
郎德贵叹了口气，
“她这哪是懂事，分明就是讨好。
一个七岁的娃，换成别人家的，不打几下都起不来。
可她就已经知道干这些活了。
可想而知，她之前经历过什么。
不过，这也是她争取改变命运的方式，是她对困境的抗争。
可怜，也值得敬佩。
这孩子有韧劲，长大了，一定有本事。
早上我听到了点动静，还以为是妈起来了呢。”
“是啊，妈呢，不在家吗？”
马丽云也奇怪，婆婆如果知道了，肯定不会让这孩子干活的。
她太虚弱了。
……
郎德贵走了出去，喊了声小花。
小花赶紧站起来，转身面对郎德贵和马丽云，低头，一直抠着自己的小手，有些手足无措。
“小花，这些都是你做的？”
郎德贵指着地上，还有晒好的衣服问她。
小花点点头，“叔叔，鸡喂过了，院子也扫过了，
还有妹妹的衣裳，尿布也洗了。
这些衣服我还要一会才能洗完。
叔叔，你能不能不要送我走呀，我可以再少吃一点饭，多干些活。
小花只想让叔叔婶婶留下小花。
叔叔，小花七岁了，很快就会长大，长大了就能让叔叔婶婶过上好日子。”
郎德贵咬咬牙，鼻子有些堵，他走过去，摸摸小花的头。
这孩子，额头全是汗，冷汗。
即便是大人，大病初愈也是很虚弱的，走路都费劲，根本干不了活。
更何况一个孩子，几天没吃饭，都饿晕了。
今天就要起那么早的干活，她哪支撑得住？
“小花，叔叔不赶你走，放心吧。”
马丽云也转身偷偷擦了一下眼泪，这么好的孩子命真苦，太造孽了。
回过身，她蹲在小花面前，牵着她的小手。
天呐，竟然……有老茧？
“小花，以后这些衣服你不用洗，婶婶和叔叔下班回来，会自己洗的，好吗？”
小花摇摇头，“婶婶，小花可以洗的。”
马丽云知道一时半会改变不了她的想法，只能牵着她进屋，
“来，婶婶给你扎辫子，然后吃早饭。”
小花将信将疑。
村里人都嫌弃她，村长家的婶婶虽然没有打她，
但经常和村长吵架，打架，经常抱怨小花的存在，让他们家过得很困难。
铁蛋娘，更是毫无顾虑打她，饿她。
她实在太饿，只能在喂鸡的时候，吃鸡食。
除了爹娘，奶奶和村长大伯，就没人对她好了。
可现在，看着眼前的叔叔婶婶，还有昨晚照顾自己的奶奶，
小花再次感受到了温暖。
像做梦似的，好像爹娘和奶奶又回来了。
马丽云给小花梳头，小姑娘不吭声。
马丽云往前一看，这孩子眼泪早就哗哗流。
“小花，怎么了，婶婶弄疼你了？”
小花摇头，弱弱的说，“小花想爹娘和奶奶了。”
马丽云感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
……
德贵娘回来，看到院子里干干净净的，还以为是马丽云干的。
她进屋，“丽云啊，都跟你说了，
你怀着身子，前三个月要特别注意，这些活别做，你怎么不听呢？”
马丽云解释，“妈，不是我做的，都是小花做的。”
“小花？”
德贵娘很意外，看了儿子一眼，郎德贵说，
“小花把院子扫了，鸡也喂了，还把尿布，衣服洗了。”
“哎哟，”德贵娘有些自责，“我就是去帮田大妈做一会豆腐而已，
我去的时候孩子睡得沉呢，怎么就起来干活了？
你看她这身子骨，可别累出个好歹来，人家还说我虐待孩子呢。”
小花摇摇头，“奶奶，我不累，这些活我天天干，习惯了。”
德贵娘走过去，摸摸孩子的脑袋，交代，
“以后啊，你可以帮奶奶扫扫地，逗逗妹妹。
重活不能做，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伤了身子，以后就不长个了。”
小花听出关键来了，问：“奶奶，你是说，不赶小花走了，让小花留下？”
奶奶点头，“嗯，奶奶不赶你，你想留就留，想走的时候，跟奶奶说一声，奶奶让叔叔送你。”
小花终于露出了笑容了，“谢谢奶奶，小花一定多干活，少吃饭，每天一顿就行。”
这孩子，真把自己当长工了？
郎德贵要上班了，出门前对小花说，“下午叔叔陪你回上河村。”
一听这话，小花瞬间脸色苍白。
在她躲到马丽云身后之前，郎德贵说，
“别怕，叔叔不是送你走，是去替你讨公道。”
“到了咱们家人，可不能吃哑巴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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