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围坐成一圈在一片静默无声中吃蛋糕是一件相当诡异的事情，可是在这个时候，霍许却只觉得有种心酸的幸福。也许时隔多年之后想起这个夜晚，也仍然会让霍许难以忘怀。
吃完蛋糕后她们躺回床上，这是霍许第一次和她们三个一同躺在一间房屋里睡觉，想来都已经做了那么久的好朋友，居然到如今才有这样的经历，这都是因为她先前长时间地和沈戚睡在工作室的缘故，后来沈戚进了出道组她也仍然不合群……就像最开始的沈戚一样。
但同样的，这也极有可能是她们四个最后一次这样躺在这间卧室里。
明天过后，谁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是怎样的。
“还有人没睡着吗？”在凌晨的一片寂静中，传出了这样的一个低微的声音，这是来自宋真的。
“怎么了？”雾岛问道。
“也没什么……我就是睡不着。”
“我也是。”丁可卿接上了话。
霍许噗嗤一声笑出来，提高了些音量：“全都失眠了。”
这一下子就如同一块石头被抛出去打起一串水漂，层层叠叠的波纹掀起涟漪，一时间四个人七嘴八舌地聊起来了。
“小点声小点声！”笑声太大了，霍许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人，以至于她不得不充当起这个维持纪律的角色。
“嘘——！”丁可卿也跟着压下声音来。
“几点了？”雾岛问了一声。
霍许拿起手机来，深夜里的亮光照得她睁不开眼，她紧紧地皱起眉头来眯着眼忍着疼痛去读屏幕上的数字：“三点二十五。”
“老天爷，快睡觉吧！”丁可卿低呼一声。
宋真哼哼两声，坐起来重新整理了一番被子才躺下。
“明天，”在这最后的夜里，丁可卿说，“不管我们中的人能不能进出道组，我们以后都不要断了联系。”
她们都知道，出道与淘汰之间的差距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真的成为余生的陌路人了。每个人都舍不得，但正因为舍不得，才更应该去主动维系，友谊长存。
“我们都能站在舞台上的。”雾岛说道，“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总能登上舞台的。”
霍许垂下眸子，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不多时便睡着了。
清晨的日光与往常相似又不尽相同，这是七月份的第一天，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夏天了。霍许被那还不算要人命的热辐射照耀得有些恍惚，她甚至不愿意去面对接下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事，她害怕得想要跑掉。
就是今天，就是今天了，成败就看这一次了，只要李海世的嘴里能吐出她的名字，就比什么都好了。
霍许不知道现在祈祷还管不管用，但她在前往公司的路上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着。
沈戚，沈戚，好想见沈戚，让她见到沈戚吧，就在今天，让她去见沈戚吧。
霍许的肩膀上扛着一座巨大的山，山的沉重似乎能随时将她压垮。
还是一如往常的路径，进了食堂吃着与往常的菜单不会有太大不同的早餐，但那些东西在霍许的嘴里都索然无味。咀嚼成了一个机械性的运动，甚至成了肌肉记忆，霍许就算不去注意，她的牙齿也会在完成六十下切割后喉咙做一个吞咽的动作。
吃不下，每一口饭吃进嘴里对于霍许来说都像是莫大的折磨。她希望时间能够在此刻停止，更希望时间能流转得再快一些，让她赶快把这一场浩劫熬过去。
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往日里定量配给的练习生的菜谱，今天不约而同地在很多盘子里看到了剩饭。
不是浪费，是真的吃不下，食物前所未有的难以下咽。
霍许勉强把最后一片菜叶子塞进嘴里，囫囵吞枣地逼迫它进了肚子。
她紧张出了生理性不适，心悸得发痛，手指连带着整个手臂都麻木，背后一阵阵地盗汗，头晕目眩，她想要把刚刚才吃进去的早饭全都吐掉。霍许一遍又一遍地擦掉自己额头上的汗，尽可能地多喝一口水，把自己从紧张的情绪中□□。
练习生一个接着一个地进了舞蹈教室里，坐在霍许的身边。霍许靠着柜子盘着腿，搭在膝盖上的指尖冰凉，不受她控制地抖着。
她又是一阵眼花缭乱，耳边其他练习生的交谈声也变得嘈杂而聒噪。
这种时候要是有沈戚在就好了，沈戚是最会解决她的各种负面情绪的人，以往每次出现这种情况只需要沈戚轻轻地碰她一下就可以让霍许的所有不适症状得到舒缓。不需要过多的安慰，甚至不需要说话，沈戚只要抓住她的手，或是抱住她，就足够让她冷静下来了。
可现在她的身边偏偏没有沈戚。
以前的每一次难关都是沈戚带着她一步步闯过来的，沈戚一路把她保护得很好，只有这一次，沈戚不在场，要霍许一个人去面对这些事情。
恐惧如洪水猛兽般袭来。霍许低着头，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李海世大踏步着进来，旁边的丁可卿推了霍许一把，把她的理智一把揪回来。霍许跟着所有的练习生一同站起来，向李海世和旁边的闵娥均鞠躬问好。
霍许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目光与李海世对上，李海世那含有极复杂情绪的眼神深深地望进霍许的眼底，惊得霍许一个小小的寒颤。
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霍许不懂。
此时的她也不可能再有什么能力去分析李海世的那个眼神中所蕴含的意味，她现在自顾不暇。
她们又坐回地上，听着李海世讲一些有的没的。
那些话霍许都已经听不进去，恍惚间她好像听到李海世还说“淘汰”这个词，但她没听清前后的语境，只能武断地猜测。
也许不进出道组就会被淘汰吧？
没差，不能进出道组的确和淘汰别无二致。
反正都见不到沈戚了。
“好，那么现在公布最后出道组名单。”李海世说着，将端在面前的纸板放下去，这三个人的名字他早已经熟记于心，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甚至是挣扎之后做出的选择。
练习室里面是死一样的寂静，只剩下每一个人频率不同的呼吸，这些声音全都传进霍许的耳朵里，交织成错综复杂的一团。霍许并不觉得安静，相反，她甚至觉得这些声音吵，吵得她快要听不清李海世在说些什么。
哦，李海世还没有说话。
快点吧，快点吧，她都要晕过去了。
“霍许，丁可卿，雾岛雫。”
李海世的声音不大，但那些字眼在霍许的耳朵里如雷贯耳，震得霍许的脑子嗡嗡响。
没听错吧？她没听错，对吧？
霍许抬眼看到丁可卿回头时眼里闪起的激动的光芒。
没听错。
霍许点点头。
终于，她终于要出道了。
“你们三个现在可以立刻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李海世说道，又对其他的练习生叮嘱了一番，转身离去。
霍许只觉得自己的腿软的站不起来，其他的练习生都作鸟兽散，丁可卿起身时抓住她的手臂要把她也带起来。
腰也是软的，她就像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明明平时那样坚定，可临到这样的关头她却突然派不上用场了。她手撑着地面，努力把自己的身子支起来。她问丁可卿：“我，你……还有谁？”
丁可卿顿了一下，声音放低：“雾岛。”
雾岛。
“那，宋真呢？”她记得，是不是说不出道就淘汰来着？
“叫我干什么？”宋真站在她身后，此刻又走到她旁边来。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霍许欲言又止，看着宋真的神情。
高兴，祝贺，失落，绝望……这张脸上可以被解读出太多的情感，所有的情绪交杂在一起显得格外繁复，让宋真这一张漂亮小脸看起来颇为怪异。
沈戚离开的那一天，她的表情也是这样吗？还是说，比此刻宋真的表情还要难看吗？也难怪沈戚那样不情愿，有另一个人顶着这样一张脸帮你收拾东西送你走确实是一件相当难受的事。霍许紧紧地抿住嘴唇，此刻对于宋真的担忧更甚于她自己出道的喜悦。
宋真张开双臂，抱住了霍许，丁可卿也抱了上来。
霍许搂着宋真的肩膀，沉默着拍了拍。
“没什么，”宋真故作轻松地道，“我年纪还小，机会多着呢。你们安安心心去准备出道。我呢，大不了我再出去看看哪里招练习生……我这么厉害，又是海世娱乐淘汰出去的，进不了大公司还进不了小公司吗？”
她们被宋真反过来安慰了，此时霍许才终于恢复了继续思考的能力。她更收紧了手臂，对宋真说道：“好，那就不放弃，你很棒，你一定可以站在舞台上发光的……坚持下去。”
丁可卿也说道：“是的，一定可以熬出头的。”
练习生不就是这样么？一天天地熬，把其他人都熬走了，把自己熬成最强的了，就能出道了。
“嗯。”宋真终于还是在这一刻忍不住了，声音染上了哽咽的哭腔，“我一定可以的。你们……你们好好练，到时候我去当你们的粉丝，出道秀我去现场给你们加油。”
“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