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戚回去之后，队里面暂时先由年纪第二大的齐刘海同学带领。齐刘海同学也是多年的练习生，经验丰富，领导力也不差。带着大家抠抠动作、练练走位是没有问题的。
看到霍许回来之后，大家关切的目光瞬间投了过来。
霍许在脑袋里面疯狂搜寻自己这几天学来的词汇，组织成语言：“她已经睡了，没事的。”
大家松了一口气，开始练习起来。
现在整个表演的成品基本上已经出来了，剩下的就是日复一日的疯狂练习。把一首曲子练到成百上千遍，练到不用脑子身体就可以自己动起来，练到做梦都是在练习，练到睡觉时听到音乐都能唱出声。
霍许还是有点吃力的。虽然单独唱她可以做到近乎完美，单独跳她也能够不掉队，但是唱跳再加上走位，就很难不让人脑子变得一片混乱。每一次队伍里面都是她最容易出错的，一旦有了重大失误，就要倒回去重新来，直到练到整个队伍里面没有人出错。
霍许知道，现在是整个队伍的人都在迁就她，但是却也没有人提出指责。
可能第一天大家上课的时候霍许还被指责过，但是这么快要一周的时间过去了，大家的关系都近了很多。霍许觉得，这可能就是网上常常说的“团魂”。
不过霍许的进步还算是快。随着体能的消耗，声带反而更加放松，唱跳的时候喘气的声音明显地有所改善。一遍一遍地练下来，霍许的身体渐渐也能够形成一种条件反射。脑子可以不用去想动作或者是歌词，反而有更多的时间去琢磨镜子里面反射出的自己漂不漂亮，表情到不到位。
十二点整，齐刘海叫停。
“今天出了那么多的事儿，大家这些天肯定也都没有休息好。为了避免有更多的人因为睡眠不足而出什么身体状况，咱们今天晚上就一起睡个好觉，从明天开始再继续拼命。”
大家来了场有气无力的欢呼，收拾东西走出了练习室。
隔壁的两三间都是在拼命练习的练习生们，大家都是一样的拼命，都想要留下来，想要站在舞台上，那样的热忱从她们的歌声脚步声中传达出来。
霍许这一周的时间一直都沉浸在自己这一组的练习里面，几乎都已经忘记了除了她们这一组还有别的练习生，也不知道罗思思和宋真她们练得怎么样了。
霍许又想起了晚上送沈戚回去的时候，沈戚说的话。
对，她们虽然看不到别的组的情况，但是沈戚却一直都能够看得到的。
沈戚把那些对于她们来说必要的不必要的压力，都一个人扛了起来。
霍许心里突然有点愧疚的感觉。
如果她能够再强一点，能够帮沈戚更多地分担一点的话，沈戚也就不会被累垮。
一队人居然是所有练习生里面最早回去的，大家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罪恶感。不过那种罪恶感马上就被可以靠前一点洗澡给打消了。
霍许排在第二轮，这让她有时间去换了衣服，然后潜入沈戚的房间偷偷看看她。
沈戚睡得十分地安详，似乎没有做梦的样子。
能让她在睡梦中暂时忘掉练习的事情，就是对沈戚最大的帮助了。
霍许觉得自己这样趴在沈戚旁边看着她睡觉就像个傻子一样，尴尬了一番之后起身想要走出沈戚的这间房间。
结果正好碰上了住在这间的黄毛走了进来。
黄毛愣了一下，但并不惊讶：“她还好吗？”
“她没事。”
“晚上要是有问题的话我会好好照顾她，你不用担心。”
“多劳你费心了，谢谢姐姐。”霍许轻轻鞠了个躬，出了门。
第二天的早上六点半，闹钟准时响起的时候，霍许已经坐在床上开始穿衣服了。
手在屏幕上轻轻地一划，闹钟的铃声卡在了一个非常憋屈的音上，不过霍许听了倒是觉得心里很爽。
想想自己也真是不争气，平常天天睡不了多长时间的觉的时候，霍许天天都想着要睡觉，恨不得走着站着都在睡觉。可是真的给这么充足的时间让她睡觉的时候，霍许反而睡不着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沈戚这一组的成员在今天彻底贯彻了什么叫做早睡早起的好习惯。最早的队长沈戚在昨天晚上八点半就睡着了，剩下的成员也是所有练习生里面回来得最早的。今天早上，在其他的练习生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她们已经出发去练习室。
沈戚有了昨天那长达十个小时的睡眠，今天的状况好了非常多，脸色白里透红，黑眼圈也不见了。霍许看着放心了很多。
金禹彬一边走着，一边看着今天的课程表安排。
表演前的最后两天，大部分的课程安排都被自主练习取代，剩下的就只剩一些表情管理舞台效果之类的速成课程。不过今天上午除了早饭之后的一个半小时的自主练习之外，一直到中午十一点的时间是一片空白。
“沈戚姐姐，这段时间我们去做什么啊？”金禹彬一溜小跑到了沈戚旁边。
沈戚看了一眼，笑道：“我们要出去采购明天舞台表演要用的衣服。”
“对，一会儿我会和大家说我们这一次想要的衣服都是什么样子的。大家要是自己有的话相互借一借改一改就能少买点。”旁边的黄毛说道，她是这一次舞台服装设计的统筹。
霍许看到今天沈戚的早饭明显吃得比往常要快很多——她平时吃饭一口都要嚼很多次，细嚼慢咽地十分精致。相比之下，就觉得今天她吃饭的样子有点……狼吞虎咽。
可以理解，毕竟昨天晚上吃的饭全都吐了，一觉睡了十个小时起来，不饿都难。
“沈戚姐，你要不要多吃点，不然一会儿体力不支……”霍许悄悄地怂恿沈戚。
“不用，这些就够了。”但是沈戚态度非常坚决。
还真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人。
霍许一开始心里还是有点小激动的，毕竟是和大家第一次出门逛街，心境是完全不一样的。她们一边走一边闹，就算霍许听不太懂那些笑话也能够被那种欢乐的气氛感染，况且有时候丁可卿听懂了还会帮她翻译。霍许越来越能感觉到自己是在往这个环境里面融入的了，那种归属感逐渐被建立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是带着任务来的，放松之余还有着一种脑袋顶上悬着达摩克里斯之剑的紧迫感，心情复杂又矛盾。
原本十分性感的一首歌曲被她们已经改成了相对酷帅一点的风格，因此嘻哈风格的那些铁链子皮夹克也得稍微备上一点，不过最基本的短裙和半身上衣还是要有的。
霍许一直以来的穿衣风格都相当粗糙，几乎都是最简单的T恤长裤，印象里已经好几年没有穿过短裙，走到商业街看到那一家家商店里面的短裙心里都有点害怕。
“沈戚姐……”
“嗯？”
“一定要穿短裙吗？”霍许弱弱地问。
“你不喜欢吗？”沈戚反问道。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有点不太适应。”
“那短裤呢？不对，短裤比裙子更短。你还是想要穿长裤是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的，你要是有那种修身的深色牛仔裤或者是黑色的工装裤的话应该也是搭的。”沈戚轻轻笑道。
“我正好有那样的牛仔裤。”霍许立刻说道。
“那就不用买了，挺好。”沈戚答应了一声，就去和黄毛请示。黄毛看了一眼霍许，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霍许沉默着走了一会儿，陪大家把短裙买完。她一边走一边思索着，低声对沈戚说道：“其实我刚刚那样虽然也可以，但是如果想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也必须穿上那样的衣服，对吧？”
沈戚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回道：“这样的审美风格是主流，也可以说是性别刻板印象对于这个职业的束缚，但不代表就全是缺点，也不代表它就是那样坏的。你也可以看到现在市场上随着不同歌曲的风格出现，也出现了更多不同审美的服装与时尚。这证明着人们是在改变的，女性的意识也不会就那样被锁死。你想穿什么样的衣服，自然是可以按照你自己的喜好去选择的，他人无权干涉。但是你同样也要理解，舞台的表演服，是服务于那首歌的，如果歌曲需要你去妥协，那你身为这个行业的从业者，应该把舞台效果放在第一位。我希望大家是既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风格穿衣服，同样也能去尝试并且接受更多的新的旧的浪潮。”
霍许点点头。
沈戚回头看了看霍许。
这样讲大道理是谁都能明白的，但也不是谁都能明白的。沈戚不知道霍许把这句话听进去后会产生怎样的想法，有怎样的解读，同意与否，心态转变，实际应用……但最重要的是——引起思考。
除了这段话原本的道理，跳脱出这段话，霍许能够感受到沈戚传达出来的一种来自于人格的魅力。
沈戚在给她传达的，是一种包容的概念，同时也传递出一种“专业”，更是一种态度。
她们不是在成熟的体系下被一批一批制作出来的洋娃娃，也不是在商业中被一轮一轮割掉的韭菜，她们不是流水线上的产品。
她们是她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