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居嵩突然安下心来，刚刚那一副急火攻心的模样也不见了：“那我就放心了。你也放心吧，霍许，你肯定能被选上的。”
“我会努力。”霍许突然感觉到一股自内而外散发开来的疲倦感，很多话憋在胸口却觉得不说也罢，最终让那些话都烂在了肚子里。
“那所以说接下来你们还要每天接着上课？你会不会很忙？如果你很忙的话我就先帮你把这边的事情都停了，你不用天天把精力耗在这边。毕竟出道是第一要紧的事……”黄居嵩嘟嘟囔囔地说个没完。
“Tone哥，你今天很唠叨。”霍许扯出一丝笑容，“我可能最近确实不能帮你们录那么多demo了，所以很对不起……但只要我有空我还是会多来这边的，毕竟晚上睡觉也得睡在这边。”
“没事，你不用道歉的。我可以找Lyric她们暂时顶替你，总之你先把你自己的事情做好，我们这边尽量不给你添乱。”黄居嵩看到霍许的神情仍然失落，慌里慌张地叨叨了一大片，像个老妈子。
霍许一连着给他道谢，客气得都不像是以前那个霍许。黄居嵩偷偷观察了霍许很久，又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人来：“那沈戚呢？”
这个名字戳到了霍许的点上，那双低垂着的眼睛瞬间红了起来。霍许沉着嗓子努力让自己不要失态，声音却仍旧不如她愿地染上了一丝哽咽：“她走了。”
黄居嵩顿时间乱了马脚，他早就该意识到的。李海世选人怎么可能会把沈戚给忘了？他见不得女生哭，况且霍许又像是他亲妹妹一样，黄居嵩手忙脚乱地安抚着。
但霍许到了最后也只是红着眼睛，眼泪一滴都没掉出来，似乎她根本没有眼泪可以掉。霍许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就要上课了，于是霍许和黄居嵩又说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开。
……
她的能力好像和她过去的分数一样，全部都被清零了。
霍许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验过记不住编舞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了。当她看完老师在镜子前面演示的动作后准备跟着跳时，才发现刚刚的那些动作在自己的脑子里一点都没留下来，于是她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在其他能顺利跳出动作的练习生里显得格格不入。 m..coma
她是怎么了？
“霍许！霍许！”耳边似乎又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霍许猛然回过神来，发觉声音是来自丁可卿的方向。就像是当初她刚来这里做练习生时，丁可卿也是这样叫她。
见霍许把她那呆滞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时，丁可卿连忙给霍许使眼色：“学动作啊，你在呆着干什么？”
霍许又慌乱地找回自己的脑子，笨手笨脚地跟着舞蹈老师的动作。第一部分的舞蹈已经学完了，错过了刚刚那一部分的霍许并不知道现在的老师在教的动作对应的是哪一部分音乐，只能硬着头皮往脑子里塞。
这样的违和感一直持续到深夜的加练。
她从没见过如此僵硬的自己。原本已经和沈戚一起经历过两次舞蹈比赛、和沈戚一起拿了冠军的她，一夜之间好像突然不会跳舞了。
丁可卿跳到一半朝霍许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又发起呆来。丁可卿恨铁不成钢地往霍许的方向走去——先前关系好的练习生们如今都各自为战成为了竞争对手，她们这帮关系最好的五人组除去还在读书的宋真就剩下她们两个人，丁可卿一路见证了霍许的成长，最是看不下去霍许这样堕落。
“过来，咱们聊聊。”她径直走过去，把霍许练习室的后面。
“怎么了？”霍许顺手拿起一瓶水来，正要仰头喝的时候又迟疑了一下。
以前每次这种时候沈戚都会适时地给她递上水来，沈戚说她的练习量太大，又出太多的汗，很容易脱水，所以要经常补充水分。
丁可卿抱住霍许的头猛地晃了晃，把霍许的本就是一团乱麻的头晃得更是晕眩，咬牙切齿地对霍许说：“你醒醒啊霍许，你都已经呆了一整天了！”
霍许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低头把水瓶的瓶盖拧上。
“我知道，没事的，我只是突然有点记不住动作……”
“你不知道！”丁可卿又打断了她的话，她作为一直以来的旁观者，是她亲眼见证霍许和沈戚是如何发展到后来那个地步的，所以她才是这里最了解霍许的人，“你根本不是记不住动作。你的眼睛在找沈戚姐姐，你知道吗？但因为你找不到她，你就只好站在那里发呆。”
霍许的身子僵了僵，许久没说话。
哦，好像是这样的。以往她跳舞总是看着沈戚的，尤其是今年开春以来她就更是和沈戚形影不离，她的眼睛总是会追随着沈戚。她学舞蹈和别人学舞蹈的路径是不一样的，别人是跟着舞蹈老师的动作学下来，而她是跟着沈戚跳下来的。就算不是这样，她的视线里也必须有沈戚的身影，或者她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沈戚，这样她才能踏踏实实地学。
她心里总得有个地方装着沈戚，否则她就不得安生。
“但是霍许，现在不一样了，你得看着老师看着你自己。”丁可卿继续劝道。
“我知道，”霍许道，揉了揉眼睛，“我知道，我就是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适应……”
“没时间了，从今天起咱们的所有事情就要记档了！”丁可卿看到霍许还想要蒙混过关简直急得跳脚，“你得靠你自己，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赖着她。”
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霍许突然被点醒。
她这时才恍然想起，她好像是要努力不再喜欢沈戚来着。
可她现在不还是深陷在这泥潭里无法自拔么？这样不好，她得想个法子出来才行，她得靠她自己，现在不是她追着沈戚也不是她要领着沈戚了，她得为她自己努力了。她得在这段时间里慢慢地把沈戚放下，因为她不可能一辈子都赖着沈戚。
霍许低着头静静的沉思了一阵，像是在心里暗自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她又抬起头来。
“走吧，回去练习，时间不多了。”她推着丁可卿回到练习室的中央。
被停下来的时间又一次转动起来。
她没了沈戚也得活——这是那天霍许想明白的一件事。
于是之前的那个被誉为“魔鬼练习生”的霍许一夜之间又回来了，那势如破竹汹汹而来的气势甚至吓到了一众新来的练习生。先前霍许一直长期地在与沈戚参加比赛，所以新人们还都没来得及亲眼见到霍许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人，这个有着和“或许”谐音的奇怪姓名的人在她们的耳中是一个离奇故事，在她们眼里是和“传奇练习生”沈戚并肩站在一起的两尊大神。她们也都私下看过“玫瑰风暴”那一场舞台，知道这两个人是怎样强大的一种存在。霍许回归的第一天她们还没来得及嘲笑，接下来的霍许又立刻打了她们的脸。
一个新人练习生在一年的时间里把声乐唱到去比赛里给人唱hook、学音乐制作学到进入了工作室编制、跳舞跳到在舞蹈比赛上拿了冠军，就算这些名头对于霍许来说有十足的过分鼓吹的嫌疑，但这些吹嘘的成本也确确实实来源于霍许不要命的练习方式里。
她们就没见过霍许这样的练习生。
她们拼了命练到凌晨两点离开的时候霍许在练习室里跳舞，她们早上六点来到公司时霍许在练歌房里开嗓。霍许就好像是一个不需要休息的机器人，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地练习。
宋真到食堂吃饭时，在丁可卿的身边没有看到霍许的身影。
“又没吃？”这已经是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霍许第四次缺席早餐。
“嗯，她昨晚说要录一个demo提前回去了，看样子是又录了一个通宵。”丁可卿埋头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饭，心里干着急。
“她就真的不吃也不睡？”宋真觉得霍许照这个样子下去，要不就得道飞仙，要不就暴毙荒野。
“你劝不住她，放弃吧。”丁可卿说道，“要是劝她能劝得动我也不至于白费那么多口舌一天到晚跟在她屁股后头嚼口水。”霍许这个人真是奇也怪哉，当初不好好练的是她，丁可卿好不容易劝好了，现在练起来又跟疯了一样。
“她那样早晚得住院。”
丁可卿想起上一回自己住院的事情，脸色白了白，冷哼一声：“还不如就干脆让她住一次院，吃过那个苦头就懂得珍惜自己了。”
食堂又陷入了一片寂静，她们两个是提早来的，这里除了她们就只剩下其他工作人员，一时间整个场子都冷冷清清的。
“哎，可卿，你有没有觉得……霍许越来越像沈戚姐姐了？”
丁可卿的手顿了顿。
努力、寡言、如神一般。
哪怕是她们这样最亲近的朋友都会不由自主地对霍许产生一种距离感。
良久，丁可卿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概是因为她们两个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