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许认认真真地把每一个按钮的用法都记在心里，又向摄影师学了几招常用的拍摄手法，之后站在那里自己一个人一边琢磨一边练习着。旁边摄影师满脸的不屑与轻蔑，只是碍于闵娥均的面子不好真的刻薄于霍许，站在旁边抱着手臂睨着，脚下打出不耐烦的节奏来。
换了个人又怎么样？找了这么个毛孩子不也得向自己这个专业的取经。他又看着霍许在那里端着摄像机比划着，来来回回不也逃不开前后荡秋千么？
但霍许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摄影师的目光，或者说她察觉到却无视了，她研究完了之后再次向摄影师道谢，把面子功夫做足，随后过来和沈戚说道：“姐姐，你先去吃午饭，我在这里研究一会儿。”
“不急，我等着你，吃完饭之后会跳不动。”沈戚放缓语调。
霍许抬起眼看着沈戚，眨巴眨巴两下，最后道：“好，那我快一点。”说罢，她端着摄像机到旁边去开始照着沈戚的舞步学起来。
一时间在场的另外三人都莫名其妙：说好的要拍摄的，怎么就突然跳起舞来了？
但沈戚很快就明白了霍许的意思。
“闵姐姐，摄影老师，你们先去忙别的吧，这里可能需要花一点时间，不好意思。”沈戚向他们微微欠身说道。
两个人一脸狐疑地离开。
沈戚回到霍许身边，说道：“你不用看着那个视频学，我来教你。”
“不用，”霍许头也不抬，“沈戚姐你也跳了那么久了，去歇着，我马上就学会了。”
“你这么学哪有我教的快？”沈戚抓住了霍许的手臂，“我不累。”
霍许呆呆地注视着沈戚，片刻，被沈戚说服了：“好。”她小心翼翼地把摄影机放置到旁边的垫子上，和沈戚面对面地站着。
她要学的是与沈戚完全镜像的动作，因此学习舞蹈的方法也和平时两个人一起面对镜子的方式不同，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面对面地学，沈戚伸左手霍许就会相应地伸右手。这本不应该有什么差别，只不过是中间少了镜子那么个传播媒介，可也正是因为少了那一面镜子，交流就像是被扯下了遮羞布，在直观动作中平添一种羞涩。
明明是在学动作的，明明是一件很正经的事情，可不知为何，霍许总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低着头看都不敢看沈戚一眼。
“霍许，”沈戚把霍许快要飞走的神叫回来，“手的角度不对。”
“哦……好。”霍许竟有些手忙脚乱。
霍许啊霍许，太不争气了，不就是学一支舞而已，你害羞个什么劲？你得把你那种认真负责的态度拿出来，后面还有那么多人排着队呢。
沈戚也察觉到了，不光是霍许，她自己都在害羞。
当中间少了那面镜子，两个人面对面跳舞总有种奇异的感觉。沈戚自己的目光都想要躲闪，可大事当前，她不能把自己的心思都花在那些零七八碎的事情上。她是姐姐，还得时刻把跑神的霍许的注意力也拉拽回来。
“看着我，霍许。”她又轻轻呼唤着。
霍许的脸就像是只被蒸熟了的螃蟹，一路红到耳朵尖，叫人看了总想咬一口。
感情真是件麻烦事，一旦产生了就像是无休止生长的寄生植物，肆意蔓延，叫你时时刻刻不为它担忧烦恼，一刻不得消停。
虽然心途坎坷，但毕竟两个人也算是在舞蹈方面颇有默契的舞伴，有些动作不需要语言描述那种质感，光是看一眼动作，或者给一个眼神对方就能明白。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霍许就学了个大概下来，已经足够用了。
闵娥均趴在二楼生活区的延伸出来的看台栏杆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下面霍许和沈戚两个人面对面跳舞的模样，明明才过去一小段时间，她们的动作就可以整齐得仿佛是在和镜中的彼此跳舞。
很奇妙，若是她们两个当事人都感到奇妙的话，那么在闵娥均这样一个旁观者的视角里就更奇妙了。
不论是从闵娥均第一次见到她们时这两个人私下手指上的小动作，到后来据说这两个人经常熬夜一起练舞，再到更后面她们一起去参加舞蹈比赛时台前幕后的大大小小的所有事，这两个人之间总有种不同寻常的化学反应，将她们二人与其他所有的练习生区别开来，好像只有她们是彼此特殊的存在。
她似乎能察觉到一些什么，但也说不上这样的事情是好是坏，在事情明朗之前她决定先不要轻举妄动，必要时可以适当地把这两个人分开点。
“可以了吗？开拍吧。”沈戚看着霍许又拿着摄像机重新编排了一下舞步，在舞蹈的基础上增加了运镜，不禁挑起眉毛，更惊讶于霍许的想法。
这样的确可以把刚刚闵娥均所说的什么“弹性”“张力”全都表达出来。
方法很简单，摄影师本人跟着跳就是了。
“好，来吧。”霍许把摄像机调整好，端起来。
沈戚按下音乐的播放键，与霍许把控好中间的距离，两个人相对着，在霍许与沈戚全然同频的脚步和手上的运镜下，一支舞以极快的速度录完。
音乐落幕，闵娥均已经在旁边看愣了。
原来如此，其实想要把一支舞的张力录出来很简单。
只要摄影师一起跳，就好，仅此而已。
“看看成品。”霍许道，把摄像机放到大家面前。
霍许的手很稳，在刚开始没什么脚上动作时就按照正常的方式运镜。可接下来就不一样了。她可以在沈戚挪动的时候也跟着挪动，再加上前后运镜，可即便是这样，手也是稳的。而在闵娥均最最看重的那个沈戚跳起来的动作时，霍许也跟着跳了起来，整个摄影机的视角也跟着向上轻轻一跃。
这一下，将沈戚那一瞬间的跳跃录得极为轻盈，滞空时间更长，顿时间闵娥均所说的弹性张力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旁边的摄影师看得目瞪口呆。
就在刚刚霍许录制时他还心有不甘地嘲笑着，现在却只能叹为观止了。
所以说现在这年头当个摄影师还要去学舞蹈呗？
在闵娥均的眼里，这一版近乎于完美。
“就这个吧，你们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吗？”闵娥均抬起头来问霍许和沈戚。
沈戚笑盈盈地看完了全程，笑着摇摇头：“没有了，很棒。”
“等等，”霍许却又说道，“我能再看一遍吗？”
“你还要重拍？”闵娥均倒是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不是，”霍许说得有些局促，“我就是想再看看。”
闵娥均迟疑了一下，倒也没太在意，就把摄像机交给了霍许，反正也一分多钟的舞也不会浪费多少时间，正好趁这个时候上楼去叫刘熙准备准备。
霍许端着摄像机靠着镜子坐下来慢慢地看着，沈戚也有些好奇，坐在霍许的旁边。
刚刚录制期间霍许一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手里的摄像头上，以至于她当时完全没有注意到沈戚的表情，可在刚刚她看回放时才发现那个眼神不同寻常。
那是一种蛊人心、勾人魂，如狐狸精一般魅惑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镜头，像是透过镜头在直视着霍许，再加上唇边挑起的似有若无的娇俏的笑，让霍许看得直吞口水，浑身燥热。
霍许看完了一遍，扭头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的沈戚，一副淡然温和模样地看着她，甚至眼中还带些许疑惑，清纯得与摄像机屏幕里的她全然不同。
她又吞了口唾沫。
沈戚一定是给她下了什么咒，一定是。
妖精一样的人，跳起舞来分分钟把人的精气全给吸光。
“怎么了？”
沈戚似乎在靠近她，可不知为何，眼前的景象都有些发虚，是模糊的，夏日燥热的空气甚至都能看到那种具象化的流动。
霍许连忙往后挪了挪：“没什么……”
她可能只是想要再看一遍。
然后再一遍、又一遍……像当初她发觉自己喜欢上沈戚的那一夜，她把那一场舞台的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千千万万遍。
“你中暑了吗？”沈戚却不依不饶地，继续凑近，“你的脸很红。”
废话，当然红。
换你，你被自己喜欢的人这么撩，你脸不红吗？
霍许继续往后，她都快倒在地上了，注意到刘熙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楼梯口，就快要下来了。
“我没事！”霍许这句话说得强硬了些，下一秒又立刻软下来，“我就再看一遍就好，最后一遍。”
不然等这个摄像机被收走了，恐怕就再也没机会看到这个视频了。
霍许靠着镜子把自己的身子坐端正了，拿着摄像机低着头，如同做贼一般偷偷地最后看了一遍。
摄像机被收走了。
这一回刘熙这里就不需要霍许也帮忙录了，闵娥均把她赶到楼上去让她休息，或者琢磨琢磨霍许自己的那支舞准备一会儿拍摄，可霍许总是有点失魂落魄的。
她的心痒痒，尤其是想到等到她再次看到那个视频可能是不知道几年后自己拿上手机的时候，她心里就更是痒痒。
要是她能当沈戚的粉丝就好了。
可是那样却又不能和沈戚一起站在舞台上。
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