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这事儿也着实是凑巧罢了，倒是和那姑娘并无半分干系。看守也说了，那姑娘并未接触到晗月公主半根头发丝儿。”
小丫头越说越唏嘘，看上去心有戚戚焉。
沈馨却并未说什么，低了头拿起了绣花针。凑巧？旁人去也许是凑巧，但她言笙去了这一趟，就绝对不会只是凑巧……那姑娘啊，原比外人看到的更有手段、更有城府。
她既对将军府出了手，又怎会留下半点后患？虽不知用的是何方法，但能够避开大理寺的查验，不留下蛛丝马迹，甚至让整个大理寺监牢狱卒们为她作证，倒是好手段……
“往后啊，眼睛擦亮一些。”沈馨低着眉眼绣嫁衣，漫不经心地叮嘱自己有些天真的过了头的小丫鬟，“你是要同我一道去庆王府的，彼时若是她还在……避着些。”
不然，谁都救不了你。
小丫鬟愣了愣，思绪还在生前荣华死后凄凉的晗月公主里没走出来，闻言一下也没反应过来，谁？
只是，自家小姐明显是不愿说话了，最后的问题她终究是不曾问出口。
……
之后的时间，似乎过得很慢，每日都有些无所事事。言笙也不爱出门，就把庆王府里的藏书翻了一遍，将一些游记、画册翻了出来，一本一本地看，她看得很快，没几日的时间便也翻过了不少。
时间，又似乎过得很快，秦涩和安歌整日里都不大见得到人。
秦涩尚且还好，纵然白日不见人，爬墙也会来陪她说会儿话，有时带着酒，有时带这些稀奇的小玩意儿。问及在忙什么，只道被拉去当了劳力。
皇帝退地仓促，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甚至原定的大婚都被往后推了，礼部和钦天监为了登基大典加班加点，听说礼部尚书都已经把被褥搬到礼部大半个月了。
再瞅瞅同样几乎连自个儿王府都不回的安歌，言笙倒也接受了秦涩这样的说法。
一直到登基大典当日，三更天刚过，小糖端着一个红绸布盖着的托盘敲门进来的时候，言笙才恍然——果然，关于秦涩会被人拉去当苦力这件事，半个字都不该信！
小糖也是一脸懵，回头看了看外头，又看着面色黑如锅底的言笙，迟疑了半晌，“姑娘……宫里头来了许多嬷嬷，说是给姑娘梳洗打扮，今日……今日册封……”
言笙皱皱眉，今日她晓得，整个帝都都为此准备了大半个月，庆王府众人也是马不停蹄地陀螺般转了好几日，但是……她需要起这么早？
她朝着窗外看了看，黑的。
伸手能见几根手指？
她蹙眉，从她的角度看不到外头的嬷嬷，也不知道来的数量，只迷迷糊糊地问，“安歌登基你带她们去找他啊，找我作甚？”
“不是……姑娘，是您的册封礼……和陛下的登基大典一道。若是您再不起，就要迟了。”
“什么？”
“册封典礼，陛下……册封您为……车狮国长公主。”
哈？！
一直到言笙被按在梳妆台前任人摆弄的时候，她都没有回过味来……这车狮国皇帝登基典礼，和她西秦言王府的嫡女，有什么关系？
目光落在小糖捧进来的托盘，红绸缎覆盖之下的，据说是长公主规制的朝服。
只是……这些日子她在府里闲得很，游记、画册看完了，便开始翻史书，于是大体也了解到车狮国长公主规制的朝服不该是这样的——先不说那绣着百鸟朝凤的朝服，就说那凤冠……皇后规制凤冠为九龙九凤冠，而如今……
那是一顶十二龙九凤冠！
不仅如此，凤冠边上还静静躺着一根……权杖。凤冠、权杖，安歌……不只是封了她一个长公主。
他是要她站在车狮国权利的巅峰……
许多之前被忽视的细节开始如同散落的珍珠终于被线连成了串。安歌从不曾浸淫权势朝堂，以公主之位相赠的确是他会做的，但做到这一步的……定不是他。
他不明白这两顶凤冠之间的差异。
整个车狮国也不会有人告诉他要这么做。
唯一的人选……便是秦涩。
他助安歌登上帝位，交换一个史无前例的……手握大权的……长公主之位。
窗外夜色暗沉，而屋内烛火通明，前来伺候的嬷嬷们各个嘴巴像是抹了蜜糖似的，说着吉利的话，讨着巧。
言笙却渐渐沉默。
她以为安歌是忙于登基大典的事情，她也是真的相信秦涩是在帮忙而已……可是，两世为人，她哪里不知道这样的长公主册封典礼到底有多么违背祖制？
这其中安歌又要花多少心力来说服那些守旧的官员来同意这件事？
他回朝不过数月，根基不稳，朝中并无心腹，能有的助力不过就是一个镇了十万兵马在边境的、不能暴露了身份的秦涩，稍有不慎，还会被这样的助力所反噬，冠上卖国求荣的大罪！
“安歌呢？”她声音有些哽。
“陛下已经去宫里头了。”梳头的嬷嬷开口说道，笑意很深，“陛下吩咐过，今日流程繁杂，想来会很累。便吩咐奴婢们到三更天再唤姑娘，让姑娘多睡一会。”
“瞧老奴这张嘴，如今该改口称呼长公主殿下了。”
“陛下对殿下是真的好……此次陛下登基本就急，绣娘们都在夜以继日赶制陛下的朝服，可陛下却日日去亲自监工，一再嘱咐以殿下朝服为重。”
“何止呢。”有个年纪小一些的，笑嘻嘻地补充道，“听说这料子还是陛下命人特意去西海找来的宝贝，鲛皇纱呢！”
鲛皇纱……鲛纱中的极品，传说中才听过的东西……是秦涩找来的。
他们俩……一个给她权势，一个给她荣耀，偷偷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做了这许多事，将这天下至尊至宝捧到她的面前，然后轻描淡写地告诉她，不过是被拉了壮丁当了苦力，真真是……蛮她蛮地好紧。
烛火通明中，少女弯了眉眼，“是啊，他待我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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