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相较于心满意足的弘昼,一整日下来,弘历却是脑瓜子嗡嗡直响,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弘昼依旧在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更是道:“……哥哥你放心,为了让阿玛开心,我定会好好念书,不耻下问的。”

可怜的弘历原先是跟过钮祜禄格格学过“不耻下问”这个词的,但听到这个成语,脑海中下意识反应就是“不知廉耻,下回还问”。

他连忙摇摇头,将这等想法从脑海中甩了出去,更是对着弘昼正色道:“弟弟,不耻下问不是这样用的,不耻下问指的是对方学问不如你,你遇到你懂的问题去请教他,可如今学堂中……只怕没人学问不如你的。”

这话虽不好听,但却是实话。

弘昼大眼睛一瞪,不高兴道:“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原本是想要好好学习的,你这样说,多伤我的心啊……”

弘历是连连认错。

弘昼正色道:“哥哥,我不会与你一般计较的。”

马车行驶过半,回过神来的弘历这才琢磨出不对劲来,这事儿怎么就变成像是他错了似的?

他无奈摇摇头,懒得与弘昼一般计较。

随着马车行驶到雍亲王府门口,弘昼脸上就渐渐消失,变得凝重起来。

马车一停。

弘昼就率先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就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对弘历道:“哥哥,我走了,我去找阿玛了。”

他直奔外院书房而去。

今日天气不错,他赶去外院书房的时候四爷正坐在院子里看书,夕阳洒在四爷身上,将他浑身上下笼罩一层淡淡的金晖,衬的四爷冷峻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柔光。

这一瞬间,弘昼只觉得四爷长得还挺英俊的。

弘昼厚着脸皮凑了过去,低声道:“阿玛?”

正看书的四爷依旧像没听见似的,并未搭理他,翻了一页书,继续看了起来。

若寻常人遇上这等事早就知难而退,可弘昼却不是寻常人,当即就抱起四爷的胳膊,凑近四爷的耳畔,又低声喊道:“阿玛?”

他凑四爷凑的太近,声音又轻又软,这一声呢喃下去,喊得四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还未等四爷来得及说话,弘昼又是这般呢喃一声:“阿玛,您听得见我说话吗?”

可怜四爷方才的鸡皮疙瘩还没消下去,顿时又冒了起来。

四爷无奈看向他,道:“我听得见,你又有什么事?”

弘昼笑嘻嘻道:“阿玛,您终于肯理我了,我还以为您一直不愿意搭理我了!”

说着,他更是恬不知耻将四爷胳膊抱的更紧了些:“阿玛,您就原谅我吧?”

“这一次,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今日我可有乖乖跟着柳老先生念书了,一众人中,就我回答问题最积极,柳老先生看见我眼睛都直啦,我知道,他肯定觉得我勤奋好学。”

“阿玛,我今日这样乖乖的,就是怕您不高兴,想着我若听话

懂事些,您就能高兴起来了……”

“?_[(”

四爷只觉得他的话并不可信,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道:“今日你真的有乖乖念书?”

弘昼重重点点头,正色道:“自然是真的。”

“您若是不相信,可以将哥哥喊来问上一问。”

“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只要您不生气,明日,后日,后后日,我都会乖乖念书的。”

四爷微微叹了口气,道:“但愿你能记得今日你这话。”

昨日他生气归生气,这怒火并不是全然冲着弘昼而去,弘昼的行径无异于给怒气冲冲的他又添了把柴加了把火,所以才会存心不搭理这小崽子。

弘昼顿时点头如捣蒜,道:“您放心,我一定记得。”

这话说完,他见四爷面色和缓不少,更是胆子愈发大了,道:“阿玛,我问您一个问题,您别生气,昨日……您是怎么发现我是假装晕倒的?”

四爷冷哼一声:“我是你阿玛,你那点小心思,还能骗得过我?”

弘昼百思不得其解。

他觉得自己昨日是小心极了,甚至担心四爷瞧出他眼睫毛一眨一眨的,还故意将脸埋在四爷怀里了。

不过如今他也懒得计较这些,便将昨日听到老三与谋士说的那些话告诉了四爷,更是低声道:“……阿玛,我也不知道这些话对您来说有没有用,反正您小心些就是了。”

四爷的心一下就软和起来。

他能想象到弘昼那胖乎乎的小身子躲在假山后面的样子,不叫自己暴露的同时还得想尽办法听到老三他们说些什么。

他难得摸了摸弘昼的小脑袋瓜子:“阿玛谢谢你,只是再有下次,自身安危永远要放在第一位。”

他与老三年纪相仿,对老三的性子很是了解,老三也就看着醉心诗书,实则却是小心思不断,近来与咸安宫的老一有些来往,若真叫老三发现了偷听的弘昼,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虽说老三不会也不敢在诚亲王府动手解决了弘昼,可若弘昼在上下学的路上发生什么意外,又有谁会想到老三身上?

弘昼点点头道:“阿玛,您放心好了,我很小心的。”

这话说完,他就瞧见戴铎走了进来,知道四爷与戴铎有话要说,就回去了。

戴铎今日也是带着这个消息进来的,说老三前日又偷偷送信去了咸安宫,这是这个月里老三第一次送信去咸安宫了,若说老三与老一之间没有密谋什么,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原先听到这等话,四爷心里多少会有些波澜,可今日却难得镇定下来:“想必老三与老一正商量着奏请皇上复立太子一事吧,这件事咱们不必放在心上,皇阿玛不会答应的。”

说着,他便将书卷往桌上一丢,站起身来:“很快紫禁城中又有一阵腥风血雨,我就去寺庙住些日子吧。”

旁人争的愈发起劲儿,他则越是不争不抢,好叫皇上瞧瞧谁才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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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要不要认真念书了?

这对小小年纪的他来说是个严峻的问题。

思来想去,弘昼只觉得自己不能撒谎,得当个讲诚信的好孩子。

故而翌日一早再次步入诚亲王府所设的学堂,弘昼是斗志昂扬,看的柳老先生心头一凉。

好在今日柳老先生也是有备而来,前两日他都教授的成语,今日他则打算教教众皇孙诗词。

一开口,柳老先生更是道:“……想必诸位阿哥从前诗词也学过不少,不如在授课之前先与大家背一背自己喜欢的诗词?”

他想着这次总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谁知弘昼再次应声站了起来,扬声道:“柳老先生,我会!我会!”

柳老先生眼睛里有无奈闪过,白发苍苍的老人强撑着笑道:“我记得我先前问过小阿哥,你说你认不得几个字,哪里会背诗?”

“我当然会!”弘昼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正色道:“我可是跟着我阿玛启蒙过。”

这话一出,柳老先生总算放心了些。

他曾见过四爷一面,四爷沉稳得很,既是四爷教的诗,想必是错不了。

弘昼就在一众人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开口:“有朋自远方来,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鞭数十,驱之别院……”

柳老先生听的都呆住了。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弘历连忙扯了扯弘昼的袖子,低声道:“弟弟,这可不是古诗!你还记不记得阿玛教过你一首《望庐山瀑布》吗?李白写的,你原先还背给我听过的!”

弘昼恍然大悟,认真回想起来:“日照香炉生紫烟,李白写的……我记得了,日照香炉生紫烟,李白坐在悬崖边,喝着酒,啃着肉,抱着美女上青天?”

老天爷,四爷每每给他授课,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就算当日记得的内容,到了第一日一准忘了。

不过他觉得这首诗他背的顺口极了。

学堂里的不少阿哥笑的是眼泪都出来了。

柳老先生很绝望,真的绝望,顿时怀念起第一日呼呼大睡的弘昼来。

偏偏不明所以的弘昼坐下后还看向弘历道:“哥哥,我这诗可是背错了?”

弘历脸色也不大好看,低声道:“你这何止是背错了,完全不搭边。”

弘昼觉得自己真不是读书这块料。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记得自己曾答应过四爷的话,掰着手指头数起日子来,一日,两日,三日……到了约定的时间过了,他再次变成那个快快乐乐的小咸鱼。

柳老先生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到了三月里,紫禁城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老三于朝堂之上当面奏请皇上复立老一为太子,更是言辞恳切,声泪俱下,他这话一出,朝中当即有数人

下跪附和。

皇上登基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老三的举动是早有预谋,当即是好一顿斥责,不仅斥责老一“欲分柄权,肆意行事”

,更斥责老三“荒唐无度”

,勒令老三这些日子不必继续编修律吕、算法等书籍,命他这些日子好生在诚亲王府反省一番。

此话一出,朝臣是心知肚明。

老一这下怕是复立无望。

老三傻眼了,不明白皇上先前一副对老一颇为在意的模样,怎么如今竟这样翻脸不认人来?

可就算后悔,那也晚了。

当四爷听说这消息时,仍在寺庙抄写经书,如今鼻尖淡淡萦绕着檀香的香气,甚至就连他的身上,指尖都沾染着檀香的香气,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说了声“知道了”,又继续抄写佛经。

他知道,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不能露出马脚,越是要静气凝神。

可到了晚上,紫禁城中就有人来了,来的还是皇上身边的人,说是皇上病了。

天子病了,此乃大事。

四爷马不停蹄回雍亲王府沐浴,换衣裳,进宫给皇上请安。

等着四爷进宫时,老八等人都已跪在龙床之前,隔着明黄色的帐幔,他们看不清皇上的脸色,可时不时从帐幔里传来的咳嗽声提醒着每一个人皇上病了。

说起来,皇上已年过六旬,实属高寿之人。

众人在担心皇上龙体的同时,不免又有些小心思冒了出来——皇上寿数已高,若突然撒手人寰,这皇位到底会花落谁家?

一众皇子们是心思各异。

老九与老十的眼神时不时落在老八面上,他们脸上虽有关切之色,但也有期待之意。

谁都知道,若这个时候皇上驾崩,老八的胜算最大……

正当四爷想的出神时,就听见明黄色的帐幔中传来皇上的声音:“咳咳,你们不必担心,今日朕不过染上风寒,眼前一黑晕倒了而已,不算什么大事儿,歇息几日就没事儿了。”

“朕年事已高,身上有个小病小灾也是人之常情。”

“如今虽已至春日,天气暖和起来,但朕却觉得身上乏力得很,这早朝就歇上几日,等着朕好了之后再行早朝吧。”

“你们几个平素就多盯着些六部,若有什么拿不准的事情再前来禀报于朕就是了。”

一众皇子们连声称是。

但他们心里却是清楚得很,皇上一贯勤勉,想当年先帝爷每五日才早朝一次,可等着皇上继位后早朝是一日不辍,一年到头也就休息五日而已,这么多年,这个规矩未曾变过……如今,难不成是皇上大限将至?

心里如何想是一回事,嘴上怎么说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众皇子自是七嘴八舌劝皇上保重龙体,可这话还没说两句,皇上就摆摆手,魏珠会过意,忙请他们下去了。

隔着帐幔,四爷等人虽看不清皇上的脸色,但皇上却能瞧清下头每个人的脸色。

等着殿内无人后,皇上微微叹了口气,

呢喃道:“老祖宗,

当年您说得对,

这太子之位就是个祸患啊!”

能被他称为“老祖宗”的,自然只有故去的太皇太后。

皇上幼年先丧父再丧母,祖孙两人相依为命长大,对他来说,故去的太皇太后不光是玛嬷,更是他的挚友,他的同盟,他指路的明灯。

他还记得当年太皇太后就与他提过,不可早早立下太子,只是当时他年轻气盛,当时孝仁皇后刚去世,在孝仁皇后临终前他就答应过她会好好照顾老一的,所以才将在襁褓中的老一立为太子。

如今他这才知道自己错了,错的那样离谱。

他在这皇位上已坐了五十三年,也当腻了这皇上,并不恋权,只是想将这大清江山交到一个明君手上,如此才不负先祖们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啊!

一众皇子们并不知道皇上的良苦用心。

特别是老九,一出了乾清宫的大门就道:“……皇阿玛病的厉害,年纪又大了,我府中有上好的人参,明日就差人送进宫来。”

他这话虽看似关切,但隐隐可辨其中的雀跃。

他很快与老八,老十,老十四等人走远了。

四爷一人远远落在后头,形单影只,看着有几分落寞。

但凡有些野心的人到这时候都不能做到心平气和,他也是人,他也唯恐生出什么岔子来。

等着回到雍亲王府,四爷这颗燥热的心仍没有冷却下来。

如今已更深露重,苏培盛低声道:“王爷,时候不早了,您可要回外院书房?”

这是四爷一贯的作风。

他虽看似冷面无情,却也不是一点情谊都不顾的,这般晚了,很少去叨扰旁人睡觉的。

四爷却觉得心中憋闷得很,想了想,就道:“去缓福轩吧。”

福晋与李侧福晋那里,他是不会去的。

与福晋在一起还不如与朝中官员论事来的自在,至于李侧福晋,如今他是已经彻底厌弃李侧福晋母子。

至于年侧福晋,如今是有孕在身,像钮祜禄格格等人却是心思太深……他觉得还是耿格格好,为人纯善,没那么多心思。

苏培盛连忙冲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等着四爷到了缓福轩时,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看到一脸睡意的耿格格,耿格格素着一张脸,神色清明,看着并不是从床上起来的。

一开口,耿格格更是道:“王爷怎么回来了?您,您也没提前说一声。”

这话一出,她就恨不得扇自己嘴巴子,觉得是自己四爷不在王府,自己日子过的太舒坦了,四爷愿意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哪里需要与她说一声?

好在四爷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并不计较,只吩咐苏培盛要大厨房送些吃食过来,更是对着耿格格解释道:“……今日皇阿玛病了,我是临时赶回京城的,刚从宫里头出来,还没来及的用晚点了。”

“你不必拘束,若是困了,就先去歇着吧。”

话虽如此,但

耿格格哪里敢去歇着?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

她跟在四爷身后,

小心翼翼走进了里间。

里间内。

弘昼裹着小毯子,

嘴里塞的满满地,嘴角还挂着油渍,含糊不清喊了一声:“阿玛。”

四爷低头一看,只见桌上摆着满满当当地菜,有蒜爆鸡、冷切卤牛肉、跳水青瓜……瞧着是色香味俱全,一下就将四爷地馋虫给勾了出来。

他地眼神落在桌上地酒盅上,皱了皱眉,看向耿格格:“你在喝酒?”

耿格格低着头,轻声应是。

弘昼瞧着耿格格像有几分不好意思似的,咬了一口卤牛肉,正色道:“阿玛,额娘不能喝酒吗?”

“今日我和额娘闲着没事做,所以在吃夜宵了。”

“阿玛,您要不要也喝几杯?”

他知道,这个时代皆是以夫为天,男人喜欢什么,女人就要做什么,可这样对女人却是很不公平的。

就像耿格格,平素本就不得宠,日日夜夜似在为四爷而活,等着四爷来。

这让他很是看不惯。

所以在他的鼓励和怂恿下,耿格格渐渐找回了自己,闲着无事就开始小酌几杯。

听耿格格说来,弘昼这才知道原来耿格格未出嫁时就好这一口,那时候她在家中不受宠,喝酒喝的晕晕乎乎的,仿佛天上的神仙一般……今日月明星稀,正是喝酒的好时候,恰好弘昼现在作息颠倒,白日里在学堂睡多了,晚上回来就怎么睡不着,所以母子两人就用起宵夜来。

耿格格喝酒,弘昼喝的是酸梅汤。

两人突然听闻说四爷来了,俱是一愣,耿格格吓得连忙要将这地方收拾干净,可弘昼却道:“额娘,阿玛又不是傻子,反倒是阿玛还聪明得很,一进来一股子菜味,难道阿玛闻不出来吗?”

耿格格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所以就有了方才四爷进来的那一幕。

如今四爷对上弘昼那真挚的目光,点点头,坐下来吩咐苏培盛道:“叫大厨房再添几个菜吧,这几个菜不太够吃。”

弘昼低头一看,他与耿格格才开始了,桌上有五六个菜,怎么就不够吃了?

他再一看,四爷脸色不大好,这是打算借酒消愁的架势?

他低声道:“阿玛,您可是不高兴?”

四爷没有接话。

一旁的耿格格有四爷在场,拘谨了许多,轻声接话:“弘昼,王爷才从宫里出来,皇上病了。”

啊?

这下弘昼只觉得冷切卤牛肉一点都不香了,连忙道:“阿玛,皇玛法要紧吗?”

“好端端的,皇玛法怎么会生病?莫不是近来换季,所以皇玛法着凉了?”

“太医们怎么说?皇玛法这病可要紧?”

“阿玛,我明日想进宫看看皇玛法,可以吗?”

……

他向来话多,如今一着急,话就更多了。

四爷看着他满

脸着急,

微微愣了一愣。

方才他那些弟弟,

甚至包括他,无一人面上有这般担忧之色,皇上呢,是不是也看得出来他们不是真的担心?

四爷是豁然开朗,如今他最要担心的是皇上龙体,而非其他。

想及此,他正色道:“自然是不行的,皇阿玛正在养病,你如此聒噪,进宫做什么?岂不是会耽误皇阿玛养病?”

他见弘昼嘴巴瘪的都能挂起一个油瓶了,安慰道:“等着皇阿玛病好之后我再带你进宫。”

可弘昼听闻这话,却是并不满意,低声道:“可就是人生病的时候才需要人关心啊,皇阿玛一个人躺在床上多无聊啊。”

他抬头看向四爷,正色道:“虽阿玛你们每日都会进宫与皇玛法请安,但你们在皇玛法跟前都小心得很,说句话之前都想半天,皇玛法与你们说话哪里开心的起来?”

“可皇玛法与我在一起就不一样了,每次皇玛法和我在一起,笑的都开心极了。”

“这人心情好了,病就能快些好。”

说着,他更是看向耿格格,试图将耿格格拉到自己的阵营中来:“额娘,您说是不是?”

四爷一来,耿格格就束手束脚的,如今低声道:“我可不知道。”

四爷被弘昼逗笑了,夹了筷子冷切卤牛肉,道:“那过几日吧,再过几日我就带着你进宫。”

他察觉到自打自己进来,耿格格就再没动过酒盅中的酒,道:“怎么不喝了?之前我就记得你的酒量好像不错,每次王府设宴,你都能喝上几杯的。”

耿格格有些羞赧,喝酒与贪酒可不是一回事,像她这样大半夜拉着儿子一起喝酒的,别说雍亲王府里没这样的女人,只怕整个京城都找不出几个这样的女人。

偏偏弘昼却补刀道:“对啊,额娘喝酒可厉害了,就像我喝水似的。”

他扫了耿格格一眼,露出骄傲的神色来:“我听额娘说她从小就爱喝酒,十四岁那年和外祖喝酒,把外祖都给喝趴下了。”

耿格格恨不得再次拿手去捂弘昼的嘴。

谁知四爷却好奇起来:“哦?真的?既然这样,那咱们便来喝一喝。”

偌大一个雍亲王府,不少女人都是能喝些酒的,可要么是酒量不好,要么是四爷与她们在一起不自在,并无与她们一起喝酒的兴致。

故而有些时候四爷空有把酒言欢之心,却找不到对象。

如今四爷相邀,耿格格不好拒绝,便开口道:“梅儿,你将我珍藏的竹叶青拿来吧。”

说着,她更是冲着四爷解释道:“王爷,竹叶青这酒虽不算珍贵,却入口醇厚,酒味儿足,不像平日里设宴时妾身们喝的酒,要么是寡淡无味,要么是果味更重,没什么意思。”

这话一出,四爷就知道碰上行家了,是兴致更高。

小夜猫子·弘昼一副看戏不怕台高的样子,眼瞅着四爷与耿格格你一杯来我一杯往的,更是暗地在心中替耿格格加油叫好。

耿格格

也并没有辜负他的希望,

酒过三巡,

四爷说话就不复平日清明,倒是耿格格还是眉目清朗的样子。

四爷虽喝的晕晕乎乎,却也能察觉到弘昼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满是戏谑,更听见弘昼凑在耿格格耳畔低声道:“额娘,阿玛酒量还没您的好了……”

这可把四爷气的哟,一巴掌就拍在他的肥屁股上:“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不去睡觉?明日你还去不去诚亲王府了?”

弘昼刚想辩解两句,谁知道就听到四爷又道:“若你还这般顽皮,那我,那我……就不带你进宫了。”

弘昼很想念皇上,更是担心皇上的身子。

如今一听这话,他就嘟囔道:“那我就去乖乖睡觉好了,反正就算我去睡觉了,阿玛也喝不过额娘。”

弘昼一走,向来不舒服的四爷又拉着耿格格喝了起来。

喝到最后,四爷连自己喝了多少都不知道。

翌日起床,四爷只觉得头疼欲裂,喝了醒酒汤才好了一点,可偏偏见耿格格像没事儿人似的,便道:“你酒量倒是好,咱们下次再试试。”

他已在心里将耿格格划为“酒友”行列。

匆匆用过早饭,四爷洗了澡换了身衣裳,他就匆匆进宫了。

他直奔乾清宫而去,一过去就请人通传,说是前来探望皇上。

昨日四爷受到弘昼启发,如今是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一门心思担心皇上龙体,至于旁的杂念,暂且都放在一旁。

魏珠很快就迎了出来,道:“雍亲王见谅,皇上龙体不适,方才才喝了药歇下,您就请回吧。”

四爷含笑道:“无妨,敢问公公皇阿玛昨日吃的可还好?今日太医可来看过了?说皇阿玛的身子可有好转?”

“今日皇阿玛早膳用的怎么样?若是皇阿玛不肯用早膳,公公则帮着规劝一一,可不能任由着皇阿玛的性子来。”

其实,他并不算是一个会关心人的人。

在紫禁城中长大的孩子,大多都是如此,任何时候都谨记“规矩”一字,便是真心关心皇上,也不敢流露出来,生怕落得一个“窥探天子,其心不轨”的名声。

可如今他与弘昼相处的时间久了,竟连说话都一两分弘昼的影子。

魏珠面色含笑,正色应是。

等着魏珠进去转达给皇上时,正坐在桌前看书的皇上半晌没回过神来,良久道:“这个老四,看着是冷心冷面的一个人,没想到也只有他在关心朕啊!”

他虽老了,可谁人是真心谁人是假意,他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

就像老九,今日一大早就提着两盒子人参来了,跪在乾清宫门口哭的眼泪鼻涕一把抓,连声音都比往日里大上两分,生怕自己这份“孝心”他听不见似的。

怎么,老九觉得他这是缺这两盒子人参吗?

至于别人,也是与老九差不多的。

故而四爷的泽这番嘘寒问暖落在皇上耳朵里就很受用了。

这几日,

四爷每日都过来。

到了第三日早上,四爷又过来了一趟,细细问过魏珠关于皇上的病情,叮嘱几句后则拿出自己准备的香囊:“……这是我原先头疼时用过的方子,里头装的都是些薄荷叶、艾草等草药,是药三分毒,便是太医开的汤药喝多了也对身子无益,若是头疼头晕可以试试看这香囊。”

“??[”

魏珠连声应是,拿着香囊就进去了。

四爷刚转身没走几步,就听见魏珠的声音:“雍亲王留步,皇上请您进去说话了。”

四爷愣了一愣,就跟着魏珠进去了。

他一走进去,就闻到淡淡的药味,只见皇上身着寝衣坐在书桌前,手中把玩的正是他方才送的那个香囊。

皇上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他瞧见之后则放心不少。

皇上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心里舒坦了不少,这几日他虽“病”着,但一众皇子府上发生的事儿他全都知道,这些人真是忙啊,忙着结交大臣,忙着游走外家,忙着与谋士商讨……

唯独老四,这几日除了进宫探望自己,要么是四处寻医问药要么是呆在雍亲王府陪年侧福晋。

皇上看向手中的香囊,道:“方才魏珠说你原先头疼时闻一闻这香囊就好受许多,朕怎么不知道你有头疼的毛病?”

四爷恭敬道:“回皇阿玛的话,说起来这都是十余年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儿臣嫡长子弘晖没了,儿臣……很是伤心。”

说着,他更是道:“这等事情,儿臣不敢打扰皇阿玛。”

这话说的,皇上愈发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当的不合格了:“朕听说年前怀恪没了,想必你也伤心难受得很……”

他正欲差魏珠好好赏一赏四爷时,谁知四爷就道:“是,儿臣当时的确难受极了,幸而身边有弘昼与弘历两个孩子陪在儿臣身边。”

“弘历自不必说,向来乖巧懂事,弘昼虽看似顽劣,却也十分孝顺,当时对儿臣好一番劝慰。”

“这次弘昼听说您生病了,更是说要前来进宫探望您,儿臣几次拒绝他,他却不死心,日日坐在儿臣书房门口等着儿臣,问儿臣什么时候带他进宫……”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说起这事时,他嘴角是隐隐带笑。

皇上也笑了起来:“说起来,朕都好些日子没见到弘昼了,这孩子既想进宫,你为什么不带他进宫?”

若换成寻常人说这话,四爷定会毫不客气怼回去:您不是说要安心养病吗?我这个当儿子的都见不到您,还带着您孙子过来?这不是自讨没趣?

但这话,四爷就是连在心里想一想都是大不敬,只能道:“您正在养病,弘昼这孩子向来顽劣,若是带进宫只怕吵的您不能安生……”

这几日,皇上本就无聊,被四爷这样一提,愈发想念弘昼来,当即就吩咐魏珠派人请弘昼进宫。

等着乾清宫的人到诚亲王府时,弘昼仍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不光睡

觉,

还在做梦,

梦中的他在吃蟹黄包子。

春日并不是吃螃蟹的时候,像那等蟹黄饱满的母蟹更是少见,所以即便他馋蟹黄包子许久,也没能尝上一口。

乾清宫的人来了,最先得知这消息自是幽禁在诚亲王府的老三。

老三被软禁这么些日子,一直没想明白到底哪儿错了,日夜琢磨,听说乾清宫来人了,当即是欢喜不能自禁。

谁知来者却说皇上是派他们来接弘昼进宫的。

这世上最叫人难受的事不是叫人失望,而是给人希望后又叫人失望。

一瞬间,老三面上的笑都撑不住了,可就算他满心不痛快又能如何,还能恭恭敬敬带着乾清宫的人去找弘昼。

老三站在弘昼跟前,瞧着睡得香甜的小崽子是气不打一处来,推了推他,不悦道:“弘昼,起来!”

梦中的弘昼正吃蟹黄包子吃的起劲儿,换了边儿,继续睡了。

老三又推搡了他一把。

人在太过得意或失意时,情绪总是难以控制,就比如今日,他当着乾清宫的人都流露出对弘昼的不满。

倒是一旁的太监陈顺子有点看不下去,他乃魏珠的徒弟,也是个机灵的,含笑道:“王爷,奴才听说睡梦中的孩子不能吓,若是吓出个好歹来,待会儿奴才将小阿哥带进宫就不好交代了。”

老三很快反应过来,笑着道:“是,公公说的是,我也是想着皇阿玛要见弘昼,所以才这般着急的……”

接着,他便轻柔慈爱,弯着腰柔声将弘昼喊醒了。

弘昼一睁眼,就对上笑眯眯的老三,从美梦醒来对上这样一张骇人的面庞,只觉得怪吓人的。

要知道自四爷逼着老三打了弘晟一顿板子后,老三就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一直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当即弘昼只觉得像见了鬼似的,揉了揉眼睛:“三伯,您是这是干什么?您,您可是吃错药了?”

一众小阿哥们再次憋笑。

老三纵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却是怕这些太监回去多嘴多舌,笑容是愈发和煦:“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是你皇玛法差人来请你进宫了……”

他这话音还没落下,高兴的弘昼就乐的一蹦三尺高,一个不留神就撞到了老三鼻子上。

这可把老三撞的哟,闷哼一声也就罢了,鼻血都撞了出来。

弘昼忙道:“三伯,我不是故意的。”

老三气的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直响,却只能捂着鼻子,强撑着笑道:“没事儿,我不怪你。”

这下,弘历就毫无心理负担地坐上了进宫地马车。

半个时辰后,弘昼就见到了床上养病的皇上。

虽皇上面色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但身着寝衣的他并无往日威严,如今闲闲躺在床上,瞧着精气神就不比从前。

弘昼知道历史上的皇上是长寿之人,可老人年纪大了,什么时候撒手人寰是说不准的事儿,如今看到这般模样的皇上,鼻子一酸:“皇玛法!”

皇上虽隔不算近,却也能听出他声音中的哭腔,心里是愈发感动,冲弘昼招手道:“来,弘昼,到朕这儿来!”

弘昼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跑了过去,一把就握住皇上还没来得及放下来的手:“皇玛法,您好点了没?”

“我听阿玛说您病了之后一直很担心,每日都催促阿玛带我进宫见您,可阿玛就是不带,阿玛真坏!”

皇上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咱们弘昼真是个好孩子。”

“朕也很想你,这些日子朕养病闲得很,索性就留你在宫里头住些日子,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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