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卷地风来忽吹散

“小兄弟,老夫都说了你这般功夫莫要逞能。”邋遢老头将徐温扶坐起来,替他查看伤势。

“呸!你这算什么高手,不知是去赚了哪家公子,才被下的这大牢。”徐温愤愤说道,说话间,就要去推开这邋遢老头,却不料又是引得一阵疼痛。龇牙咧嘴道“你这般缩头乌龟,想来也没什么本事,我不要你治。”

邋遢老头也不生气,伸手往徐温的伤处探去,调笑道“幸得你以无招胜有招,逼得那古儁不敢杀你!”

说也奇怪,徐温只觉腹下一阵温热,痛楚渐消,也就没再推搡邋遢老头,只是苦笑道“前辈过誉了。”

徐温知道这邋遢老头是嘲笑自己没本事,古儁甚至觉得杀了自己是白白耗费了功力,自己才侥幸留得性命。

不过,在徐温的心里,对于想要改变的迫切,又多了几分。

“你这身筋骨倒还真挺耐打的,被踢了一脚只断了两根肋骨。”邋遢老头一边替他散去淤血,一边继续说着。

徐温以为老头还是在嘲笑自己,懒得继续接话。

“你这人太莽撞,但你的这股劲,老夫喜欢。”邋遢老头似乎想起往昔少年意气时,面上愁眉蹙额,神情中少有的多了一丝愁忧闷,喃喃叹道“可惜行事太过遵循本心,难成气候。不过,老夫曾几何时,也是个放不下本心,重心重情之人。”

徐温回想起方才这邋遢老头躲在甬道里的样子,不经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晚辈断不敢与前辈相较,前辈随机应变之能,非是晚辈能够比肩的。”

“哈哈哈。”邋遢老头笑道:“你是老夫十多年来说话说得最多的一个,你可知道,这十多年,有多少人费尽心力打听老夫下落,有的混进牢里来,只为能多与老夫说些话。”虽是寻常的一句话,邋遢老头面色也显和善,但眼中却不经意间绽起一股精光,一闪即逝。

徐温丝毫没有察觉,只是连忙抓住机会反击道“前辈的唇舌功夫,古今罕见,胜过前辈的临变之巧百倍。”

“好了,老夫也不白赚你这几声前辈,老夫说与你几句口诀,你好生记下,说不定日后能有大用。”老头细细的观察着徐温的变化,透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杀机。

徐温却并未在意这邋遢老头说得这些,连转头看他的心思都没有,只是抱着不听白不听,听了不吃亏的想法,应了一声。

他心里思量着邋遢老头知道这么多事,说不定是从哪个名门大宗中偷来的秘籍也未可知。

口诀字数不多,邋遢老头说了数遍,见徐温已是细细记下,杀意散净,又恢复了之前的随意,面色却显得十分郑重“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此诀你切勿说与旁人。”

徐温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全当这老头在放屁。

“你折的肋骨我没法帮你立时恢复,但已无大碍。下去以后,好生调养月旬,便可恢复如初。”老头说着,起身朝远处吐了淤血的离西京看去,开口道:“方才我不救你,你怨不怨我。”

徐温本想拉他,却是来不及了。

而更令徐温错愕的是,等来的却并非离西京的毙命一剑。

只见离西京一抹嘴边血迹“离某自知此乃命里之劫数,不敢劳请前辈出手。”

“况且离某对前辈之事,也略知一二,未有埋怨。”十分恭敬的说着。

邋遢老头走上前,笑道:“你倒是比你爹看起来顺眼得多。”说着,指了指徐温道“这小子多少与我有恩,救了我一命,我得还他一命。”

离西京心领神会,略作迟疑,却还是一口应下“前辈放心,离某一定办妥。”

老头神色淡然,对离西京的话颇不以为然,纠正道“老夫不是这个意思,天牢就别让他出去了,先关着吧,把他这条命留下就行了。”

离西京应道:“就依前辈所说。”说着,转向一旁的赵南星吩咐道:“端木嵩如今正在京城里寻人办差。”

“这个人情我给他,如果他寻到你,你就让他把人提走到宗莱去,那边的牢房舒服些,到时候枕尚孺也能多些照应。”离西京望着远处的离西京,眼中透露着他的不解。

“卑职明白。”赵南星纳闷应道。

邋遢老头看着事情料理的差不多了,转头向远处望去,滚滚黑云摧城而来,已是有稀疏雨滴落下了。

趁着雨势还未尽到,邋遢老头开始整理起了他的麻布囚服,似乎是想让这身衣裳看起来得体些。

“前辈,要不要我让人给你换身衣裳?”离西京看到这邋遢老头正整理衣着,又打量了眼邋遢老头那快穿成麻布条的衣裳,试探着问道。

邋遢老头没有理会,遥望正渐渐压近的黑云说道“不必了,老夫走了,你能交代吧。”。

“天牢本就不是要困住前辈的地方,只不过是前辈清修之所。”离西京也未看那邋遢老头,目光盯着不远处的清钓台,那塔矗立在京城之巅,仿佛直通天际一般。

“前辈只是看中了天牢前的清钓台能抑住前辈气机,在此落得自在罢了,如今前辈要走,离某自当恭送。”离西京淡然答道。

邋遢老头没再说话,只是仔细的将覆在自己额前的乱发拨开。不知怎的,在这一刻,徐温竟然从这老头身上感到了一丝高人才应有的气场。

徐温赶紧再定睛一看,老头还是那个邋遢样子,定是自己被那古儁踢伤,才会有了刚才的片刻错觉。

“这些年承你照顾了,在里面待得乏了,老夫出去看看。”

“老夫先去,诸位请行。”

那邋遢老头说完,竟是一步登天而起!

身形腾挪间已是越过了天牢前足有十丈高的承安清钓台,直往那天边乌云之中掠去!

这一刻,漫天阴霾竟是层层退去,雨未歇,却是露出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离西京拱手拜别:“恭贺前辈重回谪仙人之境!”

徐温此时已是闭眼不语,正在心中反复默念着刚才的那几句口诀。势有将其深深刻入骨骸之势。

与此同时,白岳山真武城,齐云峰上。

已经沉寂了三十六年未曾再转的两仪台突然动了起来!随着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之后,竟是缓缓开始回旋转动!

素玄真微闭的双目陡然睁开,顾不上衣袍是否齐整,推门而出。

“掌门师兄!那两仪台......”真武城的玉虚道人愈璞团正慌张的跑到坐忘殿厢房,想去给掌门素玄真报信。

推开门,只见房中空空如也。

素玄真极目远眺,望着那被云雾缭绕的齐云峰顶,只见有缕缕紫气正扶摇而起,直向那九重天而去。

“师兄,我就知道你没死。”

“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如此一位道骨仙风的老天师,此时正立在真武城最巍巍雄壮的坐忘殿飞檐之上,松柏葱葱,仙鹤环迎,正是一派仙人之姿的画面。

而他却饱含深情的说着些不应该是他这般仙人会说出的话。

让一旁的香客们看得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一位香客挠了挠耳窝咂舌道“这耳疾怕是又加重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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