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原来你在这里

大日叵永殿的青铜外壁在阳光下金光灿灿,耀眼夺目。

无疑,这宝贝谁都想要,可现在谁也搬不走、收不起、进不去,就连砸也砸不烂。

无数双手在这座塔楼表面摸来摸去,许多人跳上跳下,施展各种神通,企图撬开那些只有屁股大小的门窗。

大家忙了半天,无果。

这时,日头渐高,正对高楼的尖顶,突然间整座大殿光芒万丈,刺得谁都睁不开眼,纷纷拿手去挡光。

而后,那强光转瞬即逝。

待众人放下手来之时,大日叵永殿凭空消失了,场地中空荡荡的。

惊疑之中,有人怀疑它钻入了地下,有人说是城隍神在远处念动咒语,终于还是收回了它,也有人说,它就是消失了,没了。

总之,这两千来位妖,从此再无人见过此楼,世间最后一届城隍妖会永久地结束了。

三年后,喷阳城南市庚区,远界此时此刻所站的位置,人们就在此处建立了一座丰碑,用来纪念他在灭毋战争中的卓越贡献,以及缅怀数千位正义的妖,为人族社会的和谐统一所做的牺牲。

两百六十年后,整个南市庚区成了一座国家级历史文化博物馆,除了展示历史文物、文献,还展示各种传统修仙功法、秘术,以及破损作废的传统法器、法宝等物。

六百年后,就在博物馆旁边,南市的其他区域,改建成了一座修仙高等学府,其规格与荣誉远在昔日的元穷山院之上,乃是整个日月天内,赫赫有名、最具实力的学府之一。

学府中,有人,亦有妖,和睦共处。

那时,整个日月天,人、妖、仙、佛及其他众生,一同拥有这个世界,不以种族论贵贱。

不过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众人,除了干瞪眼,两手一摊,同朋友们说一句“再会”,什么也没做。

包括远界在内,大家对此地将来的宏伟与荣耀一无所知。

摆摊、开店的人已陆陆续续来到市场,见到场地被破坏的情形,惊恐莫名。

远界与姒昶聊了几句后,也快速离去。

待他回去找到阿角时,已日上三竿。

对方在原地的街边等了一夜,蜷着身子蹲在一处墙根下。早些时候,露水打湿了头发和衣衫,现在都已晒干了,暖和起来。

他对远界说,他后来又碰到一队巡逻的成防兵,要抓他去牢里。任他怎样解释也没用,最后无奈,把身上最后的钱全都给了官兵才作罢。

远界享受了一顿饕餮大餐,然后又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消耗巨大,此时又有点饿了。

阿角则更是饥肠辘辘,肠鸣的咕噜声响如滚雷。

他们只好去找姒昶。

相隔三十几条街,一路上,远界对城隍妖会的事也不隐瞒,如实告诉阿角。

两人来到姒记当铺,饱餐一顿,把参加妖会之前,被赶出太傅的事情一说,姒昶才知他境况,忙请他们留下,愿在姒家住多久就住多久,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用钱也只管拿去。

远界婉拒,没说原因。

心想,还是须得寻求大势力庇荫,才能免遭葵花大仙卜元武骚扰。

阿角嘴快,替远界说,他想当大官。

姒昶说,仙人想入世为官,简单至极,可直接面见毋王,虽不敢说一定能居高位——那得看贵族的推荐和自身能力,但至少也能封个小官先干着。

远界摇头,说现在还不是直面毋王的时候,却不解释理由。

心想,正式接触商渊之前,要先摸清权贵阶层的关系和实力,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姒昶也不多问,建议他去找太师,再碰碰运气。

当今的三公,虽是一种荣誉称号,但也都是手握实权的重臣所加封,做他们的门客,比直接封个小官要好得多,有一定的隐蔽性,要做什么自己的事,还更方便。

只是自从有姒铄落马之后,太保一职便不再封了,一直空着。

远界便在姒昶家暂且住两日,听他讲讲近几年大毋境内的变化,如何风云暗涌。

姒昶说,每每毋王征战,诸侯一同出兵,乃是义务。除此之外,各世家大族供养的仙人们也会一并出力。

这不仅关系到论功行赏,还对家族荣誉、势力地位的高低,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家有高手,不被欺负,朝廷想动释权收地的心思,也要思量几分。

而那些贪慕人间烟火的仙人们,也自得其乐,愿意出手。

一来,是他们本身也喜欢钱财、宝物,要人供养服侍。

二来,他们彼此之间,本就喜欢争个高下。修仙路上,少几个资源竞争者,是大好事。

有战事时,他们同属大毋阵营,跟着自家的名义“主子”,让讨伐谁,就讨伐谁。

无战事时,他们就自相拼搏,或为恩怨情仇,或为杀人夺宝。

远界叹息说:“修仙,原本修的是清净自由,修的是顺天道而利苍生,修的是侠义与慈悲,怎知到头来,反倒修成自私自利的市侩了。不仅贪恋红尘的美色浮华,甚至甘愿做他人的刀枪,沦为杀戮工具,无非是更高贵点的奴隶罢了!”

姒昶说:“因为打倒他人、杀死他人,很快乐啊,这是一种天性!”

远界苦笑,不与深究,只是心想:“可修仙,乃至文明,不就是为了对抗和剔除这种原始、暴戾的天性吗?还是说,修仙的世界,本不需要文明,也无需科学和技术?

“仙法能上天入地,还要飞行和钻探的机器做何用?仙法能降雨,能直接变化出食物,想变什么就有什么,还要工农业生产做何用?仙法还能撒豆成兵、让木偶傀儡做事,还要能源开发和自动化机械做何用?

“只是,为何仙家们只将这些通天彻地的本领,用来争斗与杀戮,而不造福于人呢?”

前世没有这种经验,再多的知识,今生也想不清楚答案。

他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仰望明月,心事重重、思虑万千,不知自己的路,还有何必要坚持。

阿角端着洗脚水过来,叫他早歇息。

“阿角,别做奴隶。”

“哎!”

“阿角,我教你杀人的本领。”

“啊?”

“阿角,你可以不杀人,但要有杀人的能力,然后别人才会怕你,服从你、服侍你。你这辈子都在服侍别人,却没被人服侍过。你不知道,有人服侍的感觉还是很好的。我小时候,在濯……”远界差点说漏嘴,更惊讶于自己竟然说出这种话。

“濯什么?”

“濯吾足!”他赶紧改口道,“就是给我洗脚。”

阿角便服侍远界洗脚,心说远界和几天前刚认识的文雅书生不太一样了,但不知是哪里不一样,或许是时间短,自己对他还不够了解。

阿角走后,远界散发解衣,将束发冠放在桌上,正准备吹灯,无意间发现,冠之正面多了个图案。

借着火光定睛一看,有个浮雕。

此冠乃他亲手自制,钛合金的,世上仅此一件,而上面的浮雕绝非自己所刻。

经过仔细辨认,不禁大喜过望,心中大喊:“这是大日叵永殿!原来你在这里,此宝终归我所得!”

“哈哈哈哈!”朗声大笑自其屋中飞出,充满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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