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们总是不会好好告别

“叮叮叮......”急促的闹钟铃声响起,像是讨债一般撬开睡觉者的耳朵。

刘修远伸出手,闭着眼关掉了闹钟,揉了揉眼睛。

今天是6月9日,高考后的假期第一天。自从结束了卡塞尔学院的面试后,刘修远便一头扎进了刘氏祖庭,挨个阅读家族里安排的书目,一直到6月7日的晚上才被放出来,现在他整个人处在一种被填鸭式教育给吃撑了的状态下。

“第一条,莫向外求。”族老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刘修远的耳边,吓得他一个激灵,连瞌睡都被吓跑了不少。

“不行不行不行,在这么折腾下去我还没去学校就得被折腾疯掉。”刘修远晃了晃脑袋,语气有些悲哀,“我得想办法找点事情调节一下。”

他掏出手机,打开了许久没使用过的QQ,里面立刻弹出了不少消息,排在首位的是一个狸花猫头像的账号,消息内容只有一句话:“今晚大家组织了一个毕业晚会,你来吗?”

刘修远放下手机,沉默了,考虑了很久才重新拿起,打起了字。

......

说起来,蓉城七中的学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得上是非富即贵,因为进入这所学校的人,要么成绩优异无比,要么便是家庭条件优越,所以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聚会的地方会如此的奇怪。

刘修远站在天府酒店的门前,整个人都不好了,今天的他一时脑热,答应了来参加这个所谓的毕业晚会,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晚会的地点就定在之前面试的地方。

“刚刚考完高考,你们订行政酒廊是几个意思啊,我要不报个警给你们全抓走吧......”刘修远碎碎念着,正在给自己找理由开溜。

“咦,刘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刘修远的背后突然传来惊喜的声音,话音未落,李沐那竹竿似的手臂便攀上了刘修远的肩膀。

“抱歉,你可能认错人了,我的名字叫赵四,不认识什么刘修远。”刘修远行云流水般的捂脸、低头、摆手三连。

“刘哥你可太不讲江湖义气了,喵喵姐给你打电话一直不接,都快把她气哭了。”李沐直接忽略了刘修远的话,手臂紧紧的抓住他的肩膀,不给他一丝逃走的机会,“来都来了,总不能不上去见见喵喵姐吧?”

发现逃脱无望,刘修远也没有再多挣扎,而是贼兮兮的凑到李沐耳边小声的说道:“你给我透个底,今晚的毕业晚会都有怎么个流程?”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李沐清了清嗓子,“虽说咱班能人异士不少,但天府酒店的消费还是太高了点,正常情况下是很难在这里聚餐的。但今天是个例外,因为喵喵姐请客!”

“她请客?”刘修远感觉事情魔幻了起来,“你没开玩笑呢?”

看着刘修远的惊讶神色,李沐显得很满意:“刘哥你有所不知啊,喵喵姐藏的那叫一个深啊,蓉城最大的那个杨树地产你知道吗?喵喵姐家的。”

刘修远当然知道杨树地产,这家地产集团在蓉城是巨无霸级的存在,以前甚至承包过一整个开发区的基础建设。

“怪不得说不管我报考什么学校都能跟过来呢,原来是个小富婆啊。”刘修远自言自语的毛病又犯了。

“刘哥你刚刚说啥来着?”李沐凑了过来。

“没什么,我们上去吧。”刘修远踹开了贴上来的狗腿,率先向大厅走去。

……

天府酒店,行政酒廊。

今晚这里的布置与上次刘修远到来时的布置大不相同,与其说是酒廊,不如说是一个大型自助餐现场,几张长桌被搬到了正中间,上面摆满了明显不属于学生时代的精致餐食,刚刚经过了人生转折点的年轻人们,穿行在金碧辉煌的房间里,像一只只骄傲的天鹅。

当刘修远打开大门时,一眼便注意到了天鹅群中最与众不同的一只。

今天的杨淼淼打扮的和以往都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总算脱下了臃肿的高中校服,今晚的她显得格外娇小,在玻璃窗的映照下,像是一个随时会消失的影子。

看见刘修远走进大门,女孩眼神突然亮了一下,飞快地走了过去,却又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样,只能闷闷的站在男孩面前。

酒廊里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门口,周围也出现了叽叽喳喳的低语声。

“喂,我说,他们俩毕业前就感觉不对劲,不会真的有情况吧?”

“那可就厉害了,刘修远这是攀上高枝了呀。”

“我咋觉得这俩人关系不像是男女朋友啊。”

“你懂个屁,大小姐的生活是你能够猜测的吗?”

......

刘修远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开口:“额,高考考的如何?”

“平稳发挥吧。”女孩也有些尴尬地看着脚面。

“那样就挺好,如果是你的话,平稳发挥就能去很好的地方了吧。”刘修远感觉自己的语言功能在不断的退化,表现得就像一只手足无措的猴子。

“我,也决定了。”女孩突然抬起头,面上浮现了一抹潮红,“我申请了加州大学的伯克利分校!”

“啥?”刘修远被女孩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那挺好啊,伯克利分校可是世界前五的大学啊。”

女孩脸越来越红:“我打听到你面试的那个学校在美国,不过它好像太神秘了,我没能找到地址,也没能想到办法去读书。不过我现在也去美国了,我们以后还是可以时常见面的!”

看着眼前好像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段话的女孩,刘修远感觉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小心的伸出手,将手轻轻地放在女孩的头顶。

我的傻姑娘啊,我们一个在芝加哥,一个在旧金山,中间隔的距离都快要横穿大半个美国了,哪里能够时常见面啊。

但他还能说些什么呢,一个女孩为了你愿意从地球的这头追到那头去,你还忍心去伤害她吗?你只能摸摸她的头发,告诉她自己有多么开心。

......

今晚的主题还是毕业晚会,刘修远的到来在大部分人眼中也只是个插曲。

情绪稳定下来的杨淼淼恢复了平日里大姐头的风范,将有点尴尬起来的晚会重新带动的热火朝天,年轻的毕业生们大声唱着歌,大口喝着毕业前家长们严防死守的酒精饮料,仿佛这样便可以变成一个成熟的人,仿佛这样,便可以远离所有伤痛与不堪。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总算说出了内心深处的话,杨淼淼今晚显得很高兴,拿着酒杯喝出了大杀四方的架势,导致班上绝大部分的同学最后都是互相搀扶着离开的。

“刘哥,我们就先走了啊,你照顾好喵喵姐。”狗腿二人组此时各扶着一面墙,不住地往下滑,嘴里仍念叨个不停,“你和喵喵姐多好啊,以后去美国了你们可别忘记我俩。”

“好好好,你们俩来了我请你们吃大餐行了吧。”刘修远语气温和的安抚着二人组,将他们送进了电梯,转身,只剩下杨淼淼坐在椅子上,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刘修远无奈的笑了笑,向着女孩走过去,轻轻扶起她:“今晚你可是够威风了,大家都被你喝的躺着回去了,真不愧是我们喵喵姐。”

女孩抓着刘修远的手臂,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笑着开口道:“那肯定!我可是,喵喵姐……”

话音未落,女孩已经开始顺着男孩的身体往下滑,竟是直接醉了过去。

刘修远看向早就等在不远处的司机,又不敢大声说话,害怕吵着女孩,只能眼神疯狂求助。

五分钟后,两个大男人费尽全力才把女孩给扶进了车里,两人站在车边直喘气。司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喘了半晌,向少年递过一支烟,被少年摆手拒绝。

司机将烟给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开口道:“淼淼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在家里装乖乖女,倒是跟我经常提起你。”

刘修远没有接这句话,只是打开了手机,调出一张照片:“她在学校的时候,每次不舒服都喜欢喝这个牌子的草莓奶,她明天酒醒了可能会想喝,但这个牌子不太好找,可能要麻烦您了。”

司机定睛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少年,语气变得恨铁不成钢:“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咋就这么别扭呢,明明两个人好好的,非要互相猜对方的心思。”

刘修远深吸了口气,转身向夜晚走去,只留下一句话:“我明天就去美国了,如果淼淼到时候因为实在找不到我发脾气,麻烦您帮我转告她。”

司机有些愣住,只是默默看着少年走进黑夜里。

是啊,少年的时候不仅心思难猜,还总是学不会好好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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