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腊梅还想说什么，一阵反胃，捂着嘴朝院坎那跑去，扶着树杆呕吐。
“成纵远同志，你最好带着罗腊梅同志去医院瞧瞧，我见她吐了不是一次两次了。”张川刚好撞见，对成纵远说道。
好好的人，总动不动吐，肯定肠胃有问题。
这个成纵远真的是，以前是对象不管，现在都是媳妇了还不管。
成纵远看了眼张川，有些不自在的点点头，心想，“这人真多事，关他屁事！”
等罗腊梅过来，成纵远故意大声说道，“下午不上工了，我带你去公社卫生所瞧瞧，你最近总是吐，别是身体有啥毛病。”
罗腊梅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就是再无知，吐的次数多了，再加上月经没来，也猜到自己有可能怀孕了。
又怕弄错了，就一直没告诉成纵远。
“好，我也想去看看。”罗腊梅朝成纵远羞涩的笑了下就转身回屋了。
饭后，成纵远就带着罗腊梅去公社卫生所。
卫生所只有两间房子，一间是医生坐诊室，另一间是病房，摆了两张病床，条件很简陋，这里只接待一般的小病，要是大病就要是县医院。
一番检查后，医生问罗腊梅，“你结婚没？”
“结了。”罗腊梅问道，“医生，我没事吧。”
“大问题没有。”医生抿唇笑了下，“恭喜你要当娘了。”
站在罗腊梅身边的成纵远脸色一变，眼神复杂的看了眼罗腊梅。
从卫生所出来，罗腊梅显的很开心，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她双手轻轻拽着自己的两条辫子，对成纵远笑道，“纵远，你说我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呢？我们是不是要给他起名字了。”
“腊梅。”成纵远看着罗腊梅，舔了舔唇，“这孩子……先不要。”
“什么？”罗腊梅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成纵远。
成纵远看了看四周，四下无人，他将罗腊梅抱进怀里，痛苦的说道，“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我当然也想要，可生下来我们拿什么来养活他，我们现在养活自己都很难，难道生孩子就是为了让他受罪吗？”
在说这话的时候，成纵远语气痛苦，可他的眼神却很冷漠，甚至有些烦躁。
他根本没想到罗腊梅会这么快怀孕，是他大意了。
只是罗腊梅此时正靠在成纵远的怀里，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听了他的话，直接呜呜哭了。
她知道成纵远说的有道理，可她舍不得。
成纵远深吸口气，露出一副很痛苦的表情，双手按着罗腊梅的肩膀，让她离开他的怀抱，盯着她的眼睛说道，“这个孩子我们先不要，等以后条件好了再要，我们小时候受的苦，不能再让孩子受，是不是？”
罗腊梅身子一僵，她父母重男轻女，她在家里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姐姐，下面还有个妹妹和弟弟，弟弟是父母的掌心宝，她和姐姐跟妹妹就是家里免费的劳力。
从小到大，她都没感受到父母的爱。
是啊，她小时候受的这些苦，怎么忍心让孩子再受一遍。
“那……我们打掉吧。”罗腊梅声音颤抖的说道，眼泪滚落下来，流进嘴里咸咸的。
成纵远揽着罗腊梅的肩膀转身朝卫生所走去。
“啥？你们不打算要孩子？”医生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人。
这年头，一般怀了就会生，打掉孩子的人不多。
罗腊梅死死咬着下唇没说话，她也想生下来，可现实不允许，就像成纵远说的，生下来怎么养活。
“嗯。”成纵远轻轻嗯了声，表情冷漠的像是别人的事，而他只是个旁观者。
医生看了眼罗腊梅红红的眼睛，叹了口气，“要打孩子得要去县医院，这里医疗条件不允许，还要队长给开个证明。”
“还要开证明啊？”成纵远蹙眉，他一点也不想找周队长开证明。
医生点头，“嗯，流程是这样的，你们先找生产队长开证明，然后拿着证明和结婚证去县医院。”
从卫生所出来，罗腊梅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成纵远刚开始蹲在她身边，轻拍她后背安慰她，见没效果也就不管了，站在一边看着她哭。
等罗腊梅哭声小了，说道，“走吧，现在就去找周队长开证明。”
罗腊梅站起来，怒视着成纵远，“结婚证明你不积极，打孩子的证明你倒很积极。”
“你心情不好，我不跟你计较，这不是下午都请假了，就一并办了，难道明天再请？请假没工分，年底分不到粮不说还要倒贴粮。”
罗腊梅被成纵远噎的说不出话来，她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这是活生生一条生命，是她跟成纵远的爱情结晶，她舍不得，可没办法。
“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火，我就是心里难受。”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没用，养活不了我们的孩子。”成纵远垂下眼帘，遮住他眼中的淡漠，声音低沉的说道。
罗腊梅见不得成纵远这个样子，拉住他的手，勉强笑了下，“我不怪你，这不是没办法吗？以后的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对，等我们回城了，我们条件好了再生孩子。”成纵远抬头，伸手擦去罗腊梅的眼泪。
想到孙秀茹当老师的事，罗腊梅心有不甘，“要是我也能去当老师，这个孩子就能留下来了。”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肚皮，愤懑的说道。
成纵远摇头，“不，如果你当了老师，以后回城的指标落下来，不一定会落到你身上。”
其实，成纵远是怕罗腊梅连累到他。
她都在当地当老师了，上面会不会想着他们以后就扎根在这里了。
罗腊梅一愣，朝成纵远感激的笑了下，“纵远，你看问题总是比我看的长远。”
当不当老师才不是重要的，回城才是最重要的事。
她才不想一辈子呆在这里。
成纵远伸手将罗腊梅被泪水黏在脸上的头发别到耳后，“走吧，我们先找周队长开证明，然后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医生说了，如果不要孩子要趁早打掉，要是晚了对你身体不好。”
“好。”罗腊梅点头，两人一起朝桃园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