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莽鲁达痛打镇关西

次日清晨,张清先派两个护卫径直到鲁家店打探。半个时辰后,一个护卫回报:鲁达已经把金老父女救走了,还把阻拦的店小二打了一顿。现在鲁达向店里掇条凳子,坐在店门口,众人俱不敢进出。

张清笑道:“鲁达果然心细,这是怕店家去追金老父女。也罢,我且助他一臂之力。你们几个,今晚将店主人和小二都掳到梁山去,做个小喽啰。这等恶人,原该光明正大地当强盗,何必窝身在小店里!”众人听罢都笑将起来,护卫领命而去。

早饭毕,众人起身慢悠悠踱步到状元桥,护卫迎上前来,引众人上了一个茶楼,来到临街的窗口坐下来。护卫用手指道:“大哥,桥边那个最大的门面就是郑屠家的。”张清望去,只见斜对面开着两间门面,推出两副肉案,悬挂着三五片猪肉。一个胖大屠夫正在门前柜身内坐定,看那十来个刀手卖肉。

茶博士现沏了两壶好茶,送上几碟果品,众人只管细细地品,专等鲁达到来。

又等了一阵,果然看见鲁达摇摇晃晃地来到郑屠摊子前,叫声:“郑屠!”郑屠抬头看见鲁达,慌忙出柜身来唱喏道:“提辖恕罪。”便叫副手掇条凳子来,“提辖请坐。”

鲁达坐下道:“奉着经略相公钧旨,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头。”郑屠道:“使得!”回头叫伙计,“你们快选好的,切十斤去。”鲁达道:“不要那等腌臜厮们动手,你亲自与我切。”郑屠道:“说得是,小人自切便了。”自去肉案上拣了十斤精肉,细细切做臊子。

张清赞道:“好戏开锣了!我等只管看着就是。”又叫茶博士新换好茶、糕点,坐着慢慢欣赏。周昂笑道:“这鲁达果然是个鲁莽汉子,甚对我的脾胃。主公何不将他收入麾下?”张清道:“我亦喜爱其为人,恨不能日日相处。且等等,看他如何消遣那郑屠,再做理会。”

这郑屠整整地自切了半个时辰,用荷叶包了,道:“提辖,教人送去?”鲁达道:“送甚么!且住,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茶楼上众人都笑将起来,知道鲁达在故意耍弄郑屠,看着却是十分解气。

郑屠尚自不悟,陪着笑问道:“刚才要精的,想是府里要裹馄饨。肥的臊子何用?”鲁达瞪大眼,喝道:“相公钧旨分付洒家,谁敢问他。”

郑屠被吓了一跳,应道:“是。合用的东西,小人切便了。”又选了十斤实膘的肥肉,也细细的切做臊子,把荷叶来包了。整弄了一上午,张清等人连午饭都吃完了。

王文斌道:“这鲁达倒会消遣人,只是让我们等了这许久,忒不爽利!”周昂道:“他先让郑屠消耗精力、体力、耐力,倒也算是知兵法的。”史进道:“若依我时,先一脚踢翻了他的肉摊,再一拳打翻在地,揍得他妈都不认识他!”

众人且在茶楼上议论,心中也知道张清必定是对鲁达收了爱才之心,故而耐心陪着看戏。只见那鲁达坐在摊前,如一尊凶神,把要买肉的主顾吓得一个也不敢拢来。

郑屠擦擦额头上的汗,回头叫道:“来个人,将这臊子与提辖拿了,送将府里去。”鲁达冷哼了一声,道:“且慢!再要十斤寸金软骨,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不要见些肉在上面。”

郑屠脸上肌肉扭动,勉强笑道:“提辖莫不是特地来消遣我?”鲁达听罢,跳起身来,拿着那两包臊子在手里,瞪大眼睛看着郑屠说道:“洒家特地要消遣你!”把两包臊子劈面打将去,却似下了一阵的肉雨。

郑屠大怒,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心头那一把无明业火,焰腾腾的按纳不住,从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托地跳将下来。鲁提辖早拔步移在当街上。众邻舍并十来个火家,那个敢向前来劝,两边过路的人都立住了脚,惊得呆住了。

张清连忙招呼道:“开打了,开打了!赶快下注,赌鲁达几招打败郑屠。我赌三招,十两银子!”

众人忙都凑趣,王文斌和史进赌二十招,觉得郑屠长得胖,肯定比较抗揍。周昂赌十招,他昨日和鲁达谈论拳脚,知道鲁达是个高手,就算要痛打郑屠,也不需多费拳脚。

郑屠右手拿刀,左手便来要揪鲁达,胸前露出一块空档。鲁达就势按住郑屠的左手,赶将入去,望他小腹上只一脚,腾地踢倒了在当街上。

史进大骂道:“郑屠这厮,也忒不经打了,一脚就踢倒了!”张清笑道:“看来我的赢面大!”周昂道:“且看他能抗多久!”众人又聚精会神地看去。

只见鲁达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那醋钵儿大小拳头,看着这郑屠道:“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东西,也配叫做镇关西!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

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茶楼上几人一起数道:“一拳了!”

那郑屠挣扎不起来,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口里只叫:“打得好!”倒是个能抗的光棍。鲁达骂道:“直娘贼!还敢应口。”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睖缝裂,乌珠迸出。众人又数道:“两拳了!”

街道两边看的人惧怕鲁达,谁敢向前来劝?郑屠疼痛难忍,只得讨饶。鲁达喝道:“咄!你是个破落户,若是和俺硬到底,洒家倒饶了你。你如今向俺讨饶,洒家偏不饶你!”又只一拳,太阳上正着。众人又数道:“三拳了!”

鲁达看时,只见郑屠挺在地下,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鲁提辖假意道:“你这厮诈死,洒家再打。”只见郑屠面皮渐渐地变了,鲁达知道这厮怕是不行了,眼见出了人命官司,于是拔步便走,一边回头指着郑屠尸首道:“你诈死,洒家和你慢慢理会。”一头骂,一头大踏步去了。街坊邻舍并郑屠的伙计,谁敢向前来拦他。

张清拍手道:“赌局已完,鲁达共用了三拳一脚,还是我猜的最接近,都把钱拿来吧!”众人只得愿赌服输。史进问道:“师父!你是最有钱的,如何还要赚我们这点小钱?”张清笑道:“这钱是有用处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鲁达回到下处,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细软银两。提了一条齐眉短棒,奔出南门,一道烟走了。他晓行夜宿,只顾赶路。

次日中午路过一个茶摊,鲁达寻思停下来喝碗茶,歇歇脚,却见张清等人已经在摊上坐着。鲁达心下惊疑,停住脚步。史进早看见他,迎上前来道:“鲁大哥,你怎么才来,我们等你已久!”

鲁达问道:“你们等我做甚?”史进请他坐下,命小二送上茶来,说道:“鲁大哥还不知道,那郑屠挨不过半日,竟是死了。他家人告状到州衙,府尹禀报小种经略相公,要你前去对质。不想找不到你,遂断定你杀人潜逃,开个海捕文书,各处追捉。出赏钱一千贯,写了你的年龄籍贯,画了你的模样,到处张挂。我等得知消息,特来寻找哥哥。”

鲁达警惕地抓紧了手中的短棍,道:“你们寻我做甚?莫非要拿我见官,挣那一千贯赏钱?”张清笑道:“鲁达兄弟不必担心,我等岂是那见财起意之人?实不相瞒,我前来是邀请你,和我们兄弟一起聚义,共谋大事!”

王文斌道:“我等佩服鲁提辖的为人,特来相迎,提辖不必疑心。”鲁达道:“亡命之人,岂敢再称‘提辖’?”周昂道:“鲁达兄弟,如今你已无处可去,何不暂且到梁山栖身?大哥爱惜你的武艺人品,特意带我等来追,可谓诚意满满。”

鲁达道:“多谢二皇子和几位兄弟。如此盛情,本不该却。只是我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又服侍小种经略相公,种家父子未尝亏待了我。我若是就此落草,只恐对其声名不利。我岂敢作此忘恩负义之事?诸位厚爱,容后再报。只今恕难从命。”

见他说到这个份上,众人不好再劝,气氛一时冷却下来。张清哈哈一笑,道:“也罢!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我很欣赏你这恩怨分明的性格。”拿出四十两银子和一封文书,“这是我们几位兄弟凑的一点心意,另外给你准备了一份身份路引,鲁达兄弟拿着路上使用。”

鲁达接过银子和文书,略一拱手,连茶也不喝,就此去了。

史进叹道:“可惜鲁达哥哥不肯聚义,枉费了师父月夜追韩信。”张清道:“不妨。山水有相逢,我料定日后还会再相见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周昂道:“可慨张大哥赢了我等的银子,却拿来此处做人情。”众人都笑将起来。

其实,张清完全可以使其他手段收服鲁达,只是张清在穿越之前受到唐僧嘱托,不能忘记弘扬佛法。既然鲁达此去很可能按原轨迹出家,那他就不好阻拦。相反,日后还会助鲁达成为一代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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