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好歹是一个个完整的文字, 缠绕在文字上的纹路就真的极不完整了。
云砾估摸着，自己画下来的这部分纹路，能有一个完整图案的十分之一都算了不得。
连云砾都能发现的事情, 风翎更不可能发现不了。
风翎的手指顺着花纹活动没两下，就到了尽头。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旁边还有很多纹路，却无论他手指怎么绕, 甚至他都绕出了纸外, 按照自己的理解, 在空中画了几下, 再绕回纸上, 他依旧无法将这些被断开的纹路全部串起来。
正常的符文，都讲究一笔画成, 笔画间能有交点, 但不能断掉, 一旦断了，符文力量就会停在断掉的地方。
若然断掉的位置正好是某两个乃至多个笔画的交点，符文力量还能得到一定程度的保留，不至于完全消散。倘若断的地方不适宜, 符文就会彻底作废。
云砾之前一直都是这样觉得的。
缠绕在文字周围的是符文。
闵诚瀚的想法和他没什么不同。
在看着风翎做了一次又一次的无用功后, 闵诚瀚都准备劝风翎不要继续做无谓的尝试了。
哪怕风翎看过很多古籍，曾从这些古籍中见过种种旧时代的符文, 风翎也不见得能通过符文的一小部分, 推断出它的全貌，与其继续在这事情上浪费时间, 还不如早点做别的更有用的事。
然而闵诚瀚刚张嘴，风翎就惊喜地笑道：“果然如此！难怪我之前就觉得这图案有些眼熟，说不定还真是那地方。”
“……那地方？”不得不硬生生改变说出口的话闵诚瀚语气生硬得很, “是哪里？”
风翎自信微笑。
“荆芥诞生之地，望鹤峰。那边的山不算很高，但胜在阻碍物少，只要选的位置适宜，就能看到海。而且从那边看过去的浅海区和深海区离得很近，海岸边上只有一两百米的浅海区，然后就有海底悬崖，直接从浅海区变成深海区，几乎没有过度的半深海区。要不是我之前看地图，曾经特别留意过那一带的地形，我现在恐怕也不能根据这一点线条，就猜测这上面画的不是什么符文，而是地形图。”
地形图？
云砾盯着那些纹路看了又看，好不容易才有了几分山岭、海洋的感觉，但却依旧看不真切。
他眉心微拢，果断地打开论坛页面，看起了王家私厨上传的图片。
这图片也不能算原版，但始终保留了更多的神韵，比起云砾画出来的要好分辨得多。
透过这些神韵，云砾才勉强觉得，自己真看到了山与海的独特气质。
围绕着“吸附”古文字的是山的线条；“洗涤”出现在海边，文字还被拉长了；“医院”则像在山的深处，又像已经深入人类聚集的区域；“深海”毫无疑问在海中；最让云砾想不明白的是，“菜品”也飘在海上。
他如此想着，就听到闵诚瀚问风翎：“如果这真的是地形图，那你有没有认错这个字？”
闵诚瀚说话时，手指着代表“菜品”的古文字。
风翎摇摇头。
他脸色凝重几分。
“其他字我都还有认错的可能，唯独这个字，我绝不可能认错。你知道的，我之前就一直在搜寻和菜品净化术有关的资料。我看过太多次这个字了。如果真的出错了，也只可能是云老板写错，不可能是我认错。但飘荡在海上的菜……”
风翎显然也不大想得明白。
他默然思索片刻，才抬眸看向云砾。
“云老板，你介不介意我将这张纸带走？我拿回去研究一下。这能让荆芥也知道吗？到底和他老家有关，如果有他参与，应该更容易破解这图上的奥秘。还有……”
风翎顿了顿。
最后的话，他问得格外艰难。
“你能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幅图的吗？”
云砾给他发消息时，只说了要请教他一些和古文字有关的事情。
云砾转头看着闵诚瀚，见闵诚瀚点了头，才将血色游轮的事说出。
风翎沉默了一会，最终没发表任何意见，只带着云砾手绘图离开。
他走后不久，餐厅大门边就多了一道徘徊的身影。
那身影走得着实有些显眼，云砾想装作没发现都不行。
云砾透过落地玻璃窗，看清身影主人模样。
他哭笑不得地捏了捏眉心，走到门边，温声道：“想进来就进来吧。”
门外徘徊的人正是蒋世丰。
他被云砾这一说，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快步走进来。
“云老板。”他躬身打招呼时显得极为拘谨，“晚上好啊。我是过来问你饭菜的，不是，我是过来打包昨晚……不是，我……”
蒋世丰额边都要有汗水渗出了。
云砾默默抽出一张抽纸，递给他。
“先擦擦汗吧。”
他原本还想开个玩笑，说自己不是什么会吃人的怪物。
但想到这里是怪谈城，真的有怪物，而且蒋世丰又因为黑鸦公寓谣言的事情，现在面对他时心中有愧，他要是再和蒋世丰开开玩笑，只怕更要吓得蒋世丰不敢过来了。
蒋世丰感激地接过抽纸，快速擦了几下脸。
得亏抽纸的质量好，才没有因为他粗暴的动作破掉。
蒋世丰深吸了几口气，总算稍微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能完整说出话了。
“云老板，我想过来打包饭菜，我家老板让我过来问问你昨晚的事。”
“秦括？”云砾眉头微挑，望向明天请早的方向。
随着他餐厅的营业额不断提高，他的店铺和明天请早的距离也在拉大。
他原本没指望自己真能在店铺外看到什么，但他竟然真的在街道斜对面某一家店铺的霓虹灯光旁，看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秦括就站在那里，默默地看向这边。
他这样看过去，秦括就发现了他的视线，当即别过头去，还此物无银百两地往别的方向走了两步，装作要看别的地方，要等别的人。
云砾悠然收回目光，含笑问蒋世丰：“想吃什么？我现在心情挺好，能亲自给你做。至于你家老板要问的……他原话是怎样的？”
“老板原话？”蒋世丰紧紧皱着眉，回想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给云砾复述出来。
“你要下班了？去老槐食馆？去的话，看看云砾是不是还活着，身上还有没有出现什么变化，如果他的皮肤颜色变红或者变黑了，你就早点从那店里出来，告诉我一声。不，如果你发现他肤色变化了，最好连他的店都别进去。
“也不对，如果只是这么一点小变化，你只是进去买个饭菜，应该也不碍事。碍事的话，他的店也快开不下去了。如果你没发现什么变化，你就问问他，昨晚有没有见到什么不应该见到的东西。该死……竟然又有东西过来找我了。”
云砾轻啧一声。
“记性挺好嘛。想吃什么？”
云砾和蒋世丰说话期间，闵诚瀚就一直在旁边听着。
听到前面还好，听到最后，闵诚瀚已然拧紧浓眉，都不用云砾说，就大踏步出了门，直奔秦括去了。
蒋世丰留意到了，悄悄缩一下脖子。
“韭菜煎饺？羊肉泡馍？”
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墙上的今日菜单，随口就说出自己来云砾这里买过的东西。
“可以，不过要等的时间比较长，你先找位置坐一会。”
“诶？”蒋世丰怔了一下，总算意识去看菜单了。
菜单上并没有这两道菜。
他刚想喊住云砾，但云砾已经转身走向厨房。
闵诚瀚也拉着秦括进来了，一把将秦括按在一张空桌上，转动着手腕瞪着秦括。
“说，你又看到什么玩意了？”
由不得闵诚瀚不在意。
他之前就挺疑惑的，为什么云砾在绒雪村内都表现得挺好，还有云影帮忙转移了那么多的污染，云砾应当不会再因绒雪村村碑上携带的少许污染出事了，云砾却依旧在看到村碑上的文字后晕迷。
只是当时又有餐厅意志让他别插手，他才没有刨根问底，而是更多地将原因推到云砾使用融情技能、以及得到彭十安帮助的事上。
可现在，他知道秦括又看到了某些可能针对云砾来的东西？
秦括往椅子靠背一靠，两手一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我看到啥了？我干嘛要告诉你？蒋世丰，过来！”
蒋世丰不敢磨蹭了，快速来到桌子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闵诚瀚的脸色，这才挨着秦括坐下。
秦括悠然地冲一个在大堂招待客人的木头人招了招手，瞄着墙上的今日菜单点了两道菜，这才笑眯眯地对闵诚瀚说：“我这次看到的东西挺有价值的。但你这种问话态度，让我很不想说啊。你说该怎么办？”
闵诚瀚冷哼一声，刚想再活动一下拳头。
秦括立刻捂着脑袋，哎哟哎哟地叫起来。
“头疼，头疼，闵老板，你说我该咋办？我现在看不得什么粗暴的动作，如果有谁一吓唬我，我头疼起来，可能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要是不记得了，你觉得你还能问谁？”
“你？！”闵诚瀚被他气得够呛，却怎么都不敢再用威胁的方式逼迫秦括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只能闷闷地在秦括对面坐下，拍一下桌子，“上酸梅汤！”
他现在需要降肝火！
碍于这里是云砾的店铺，店里还有不少客人，他连拍桌子都不敢用力，只敢轻拍一下。
越是这样控制着力度发泄，他就越觉得气闷。
怎么那些想盯上云砾的人，就偏爱去找秦括呢？让他想不和秦括接触都不行。
酸梅汤都是提前做好、放在冰箱里冰镇着的。
闵诚瀚一喊，就有木头人拿着装了酸梅汤的壶和杯子过来。
闵诚瀚自己都没来得及倒上一杯喝上一口，就被秦括开开心心地拿了过去，先美滋滋地喝上一大口。
秦括还要继续往闵诚瀚心口撒盐。
“闵老板，多谢招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