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狂轰滥炸

二月初九,宜祈福、斋醮、出行;忌纳采、嫁娶、开市。

天塌地陷般的震荡让人肝胆俱裂,轰雷声终于消失后,但见云雾滃郁,空中悬浮的苍黄颗粒,旋转着飘向了九重天。

洛北的道政、道光、进德、履顺四坊几乎被夷为平地,碎裂的徽安门苟延残喘着,含嘉仓城的烟尘里飞扬着数不清的粮食谷粒,紫微城的东面城墙自然也未能幸免。

包三妹呆呆地站在家门前。

若不是院子里的那棵老柿子树,她不知要花上多久才能在这一大片废墟里找到自己原来的家。陪她回来的表叔,重重地拍了下她的肩头。

“想哭就哭吧。”

包三妹拧过头去看表叔,她这才听到了邻家的哭声。那声音像烧红的钢针,一下又一下地戳着包三妹的耳膜。

她迈开小腿,一步又一步地挪进了院子。

瓦砾堆里有一截焦黑的手臂,包三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溅起的灰尘如数粘在了她的粗麻裙上。

好奇怪,为什么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呢?

她不信。

“三妹啊,一会儿会有人来帮忙的,你停下吧。”

包三妹合上了那只手掌,指甲盖上是斑驳的红蔻丹。原来,真的是娘亲的手。娘亲最爱美了,不管爹爹怎么嘲笑,她每天都不会忘了戴花抹粉。

“娘,娘,娘……我是三妹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表叔在南市新开了一家饭铺,因为生意太好所以她被借去帮忙。谁成想,竟然会发生这种灾祸……她找到了娘亲,可爹爹和小弟又在哪里呢?

包三妹的身子蜷成了一团,泪珠一颗颗地浇在焦臂上。

京兆府和金吾卫出动了全部人马来救灾。袁敬言怒不可遏地驱赶着看热闹的混子,他的面上系着块灰布。烟尘太过呛人,他只好撕下里袍的下摆来掩住口鼻。

一路上,袁敬言再没见到过完整的屋舍,树木甚至连墙角的杂草都变得干枯。焦黑的尸体和残肢挂在枝桠上,散在断垣间。侥幸活下来的人,虽然呕着血但还在用力喘气。无论男女都忘记了羞耻,根本不在乎身上已是一丝不挂。

“邪了门儿了,好端端的,火药库怎么爆炸……”

听着新人的嘀咕,心生悲痛的袁敬言其实也好奇火药库为什么会突然爆炸。

一水之隔的洛南完好无损。

众人都对这次大爆炸津津乐道,平头百姓把它当成了奇闻异事大聊特聊,达官权贵们关注的却是由此引发的朝堂震荡。

秦王不在乎外面的那些事,他只担心姐姐。

延嘉郡主和她的宅子都安然无事,只是书院里家住洛北的学生或死或伤,郡主忙着抚恤善后。秦王黏着延嘉郡主不肯回府,东安王便去了修文坊。

兰芽园内万物迎春,耳听鸟语,鼻嗅花香,静谧得不似人间。互相问过安后,三人都闭口不言。秦王捏着粒香榧子,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你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事吧。”

“是,也不是。”

“打什么哑谜。”

延嘉郡主微笑着叹道:“大爆炸发生的时候府里的人都以为是地震了。可那震荡的感觉不是从脚底传来的,我就觉得奇怪。过了大半晌才打听清楚居然是城北的火药库炸了。”

“抚恤赈灾,修补城门宫墙,圣上刚一登基就要掏银子,这可真是开门见彩。户部那帮老狐狸又该哭穷咯。”

东安王却摇头,道:“户部没开腔,倒是御史台闹得厉害。他们把火药库的事都推到了圣上头上,说是……新君无德。”

“哟呵,胆儿挺肥啊。”秦王眉头一挑,“御史台八成是被圣上大换血了吧。”

延嘉郡主嗯了一声,东安王也点头附和,秦王嗤笑着把香榧子丢进嘴里后问道。

“德不德的都是虚招子,这案子归谁查了?”

“大理寺和皇城司。”延嘉郡主看了看碟子里的玫瑰酥,“新提拔的这位大理寺少卿,可是个妙人。”

“嘿嘿,我最喜欢看有人抢烫手山芋了。”

东安王饮完了半盏茶,下定了决心般地说起了找秦王的原因。

“那日,巨声响彻百里,天色昏黑如夜。我跑到了窗边,泛起的烟云状如灵芝,烟尘直到太阳落山才勉强散去。这,绝不是火药爆炸那么简单。”

“最近的天象,看似平静实则凶险。月亮由西门入,自东门出,是君主将有祸患,臣子假借龙威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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