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将军府

弥生跟母亲才吃完午饭,就遇上了多次登门拜访却总是被自己避而不见的小姨。这位可是名副其实的帝都贵妇人,父亲是高官,丈夫也位高权重,儿女们就更不用说了,听说就连最小的女儿也已经是准王妃了。

这位仪态万千的女人跟弥生的母亲是亲姐妹,但性格却截然不同。一天到晚嘴巴不停,弥生向来不喜欢这位姨母,府里的人对她也是敬而远之,但她照样常来。

隔了老远,都能听到她的大嗓门。

“哟,我这大侄子终于得闲了…”只见一位体态臃肿的中年妇女,正拖着华丽的长裙走了过来,见到自己的姐姐才挤出了一点笑容,“我们一家人可得好好聚聚了…”

弥生给母亲使眼色准备借故离开,但这次却被母亲拦住了,“你小姨难得来一次,陪她说说话。回来这段时间,还没去拜访过你姨夫,就算再忙,也一定要抽时间去看看,一家人是要多走动走动的。”

母亲的意思,无非是希望自己能尽快融入官场。

“别提了,一说起你那姨夫我就生气,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老不正经。”小姨气愤的说着,脸上的皱纹时不时的挤在一起,“都是自家人,说出来也不怕姐姐笑话,这都已经快要做爷爷的人了,居然还在外面沾花惹草!昨天我差一点就要当场抓住那个狐狸精了…”

现在武国虽然已经实行一夫一妻制,但时间不算长,仍有许多男人在私底下养了情人,有钱的男人还不止有一两个。在这个大环境下,许多家庭早已习以为常,互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维持家庭的和睦。

显然弥生的这位小姨不打算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家里。

“就算抓到了又怎么样呢?”母亲淡淡的说,“你无非也就是打那个女人一顿,算是解了气,最后还不是让别人看了笑话,家里也不和睦了。”

“你以为现在就没有人看我的笑话?”小姨说,“那些闲言碎语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但一直没有证据,我也不好发作。昨天要不是那落音坊的人从中作梗…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性格的,我眼睛里可容不得沙子,这样的事情搁别人家里可能就过去了,在我这,可过不去!”

“过不去又能怎么样?你也说了,都一把年纪了,哪还有什么力气闹,只求安安稳稳,儿女平安就好了…”弥生能够感受到母亲言语中的哀伤与无奈。

“他以为他现在是个多大的官?当年若不是父亲帮忙,他能有今天?”小姨一脸鄙夷,“等我拿到证据,就去找父亲,让他给我做主!”

“这落音坊的人连小姨的面子都不给…”弥生缓缓开口。

“外面都说这落音坊是北翼王的地盘,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小姨看着弥生,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意味深长的说道,“说起这北翼王,他现在可是势头正盛,国王对他是十分青睐…不过,这很多事吧,其实也说不准的。特别是官场上,风水轮流转的事情可多了去了,你说是吧?”这最后的一句话让弥生对眼前的这位小姨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表面上她像一个愚蠢的贵妇人,看似在为丈夫争风吃醋。

但其实没那么简单。

现在武国的官场谁不知道北翼王跟南禹王是死对头,他们明争暗斗已经很多年了,随着国王的病情加剧,他们的战争也在日益激烈。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官场上很多人已经开始站队了。

小姨夫应该是站在北翼王这边的,在小姨看来自己应该也是站在北翼王这边的,毕竟这个官职名义上是国王给的,其实是北翼王授权的。万一最后北翼王失败了,那这些站错队的家族无疑会受到严重的打击。

弥生猜测,这小姨的态度应该就是外祖父的态度,两边都不站。外祖父早已退出政界多年,但凭借家底雄厚,累积起来的势力一直都在,最后不管谁胜谁负对他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必要的时候有些“所谓的”家人在外祖父眼里都是可以舍弃的!就连他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例外!

当年,由于弥生的父亲在南方的战争中失了势,军队大败而回,自己也死在了战场上。国王一气之下要治他们全家的罪,那个时候外祖父可没有站出来说一句好话,一直是冷眼旁观,最后要不是几位追随父亲征战多年的老将以死相求,可能就没有眼前的光景了。

“小姨说的很有道理。”弥生狡黠一笑。

承前并没有穿上她梦寐以求的黑衣,多少还是有些难受的。她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自己真的是太没用了!后院空无一人,她随便找个角落蹲下来,四周的花草把她瘦小的身躯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拿起一旁的铲子,对着地就是一顿乱挖。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黑衣嘛,我还不想当了!”承前的眼泪啪啪落了下来。

“就为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好哭的?”

耳边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承前抬起头,四周除了花花草草,什么也没有,只是前面一棵树后面断断续续有黑烟飘来。

慢慢起身走过去,树后面的墙角里,有个女孩在烧着什么东西。承前本能的想要去阻止,落音坊里是禁止燃烧物品的。

但一看到她的侧脸,承前反倒是好奇了,“是你啊…”

惜文手边的东西差不多快烧完了,她正看着盆子里的火焰发呆,淡淡的说道:“不用担心,马上就烧完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哦。”承前好奇惜文在烧什么,但又不敢问,万一是别人的隐私…

“我在祭奠一个死去的朋友,这是我们武国人的风俗。”惜文好像猜到了承前的心思一般,毫无保留的说道,“不知道你们第一帝国是怎么祭奠死去的人?”

“啊?”承前一脸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是…”

“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其实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惜文看着渐渐熄灭的火焰,幽幽的说。

“在我们那儿,会为死去的人修建墓碑。我爷爷想念我奶奶的时候,有时会去墓地看她,有时会对着她的战袍发呆,法师的战袍伴随法师一生,直到死亡。”

“那你的战袍呢?”惜文转头看着承前问道。

“我还没有从学校毕业,并没有做战袍。”承前一提到自己熟悉的事情就会滔滔不绝,“每个法师的战袍都是自己用法术制作的,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制作成既美观又舒适的款式,战斗的时候还可以起到保护自己的作用。”

“法师之间经常会发生战斗吗?”

“在学院里的话,我们是通过互相战斗来提升自己的法术,至于外面我就不太清楚了…”承前慢慢的说着,在惜文面前她的话自然而然就变多了。

惜文是落音坊里第一个对她示好的人,性格温柔,大度,还时不时的给她留好吃的,好用的东西。

“不管在哪里,人都是一样的,总是相互争斗。”惜文把手里的最后一叠纸放进火盆里,然后又开始发呆。

承前为了缓解尴尬,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说道:“我对武国的一些习俗还真的不是太了解,不知道哪天会犯了禁忌。就像我常听一些客人提起那位新上任的大将军,他们都是直接称呼他为“大将军”,而不是称呼他为颜将军,这是有什么典故吗?”

惜文笑笑,解释道:“这是武国很古老的一个传统,你不知道也正常。几百年前,有位开国女王姓颜,当时人们为了对她表示尊敬,民间所有跟她同姓的家族要么隐去了家族的姓氏,要么就改成了其他的姓氏。好像是在我祖父母那个年代,武国国王认为这个习俗太古板了,开始鼓励这些家族恢复自己的姓氏,这一举措在当时让皇室收获了不少民心。后来,这些家族慢慢恢复了自己的姓氏,但至今仅限于书面上,在日常称呼上仍然为了避嫌,很少被提及。”

承前点点头,原来如此。她向来对这些历史不感兴趣,也不关心。要不是跟那个人有关,她才懒得去追究。

等火盆里的火完全熄灭,承前跟着惜文来到侍女的房间,惜文现在是挂牌小姐无双的侍女,住的地方自然就换成了侍女房,侍女房比丫头房小,但这一间房只放了两张床,只住两个人,如此个人空间就大了很多。

“你刚刚说到的战袍让我想起来我这里也有一点我那个朋友的东西。”惜文一到房间里就开始翻翻找找,“我那个朋友以前也是无双的侍女,曾经就睡在我现在睡得这张床。”

这么巧?

承前觉得今天惜文有些怪怪的,跟以前低调的风格完全不一样,以前她可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在后院生火这种被发现就要被开除的事情跟她可是完全不搭边,而且这也是惜文第一次带她来自己的房间。

“你说的那个朋友不会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人吧?”承前非常直白的点明。

“是她。”惜文也不遮掩,“她叫弯弯。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几个月前还好好的,突然就死了。”

惜文有些激动,脸上的表情异常的愤恨,“我知道凶手是谁!”

“啊?”承前有些摸不着头脑。

“放心,这件事不会牵连到你的。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惜文看着异常惊讶的承前以为她是胆小怕事。

承前也不想解释什么,只是听着。

“这包东西都是弯弯的,我想让你帮我交给她的母亲。里面有些钱,有一部分是弯弯的,有一些是我给的。她母亲就只有她这么个女儿,往后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惜文十分诚恳的请求承前帮忙,承前不好拒绝。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承前可是有深刻的体会的。

惜文为什么不自己去呢?这里面不会有陷阱吧?虽然惜文没有动机伤害自己,但这件事肯定没那么简单吧。

承前把那包东西藏好以后,就开始后悔不应该答应惜文帮她送东西,这种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而且惜文还信誓旦旦的说知道凶手是谁,她打底想干嘛?要不是看在她给了一笔钱的份上,承前真的不想答应,那可是将近自己半个月的工资啊。

难道自己是被钱给迷了心智吗?在武国的这段时间,承前就一直觉得做一个有钱人多好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看见漂亮衣服可以毫不犹豫的就买。

在这个国家,承前手里有点钱才有那么一点安全感。既然钱都收了,那这事就得办!不就是送个东西嘛,小心一点就好了。

一直睡到大中午,承前才不情愿的起床,昨晚胡思乱想了一晚上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到没人的时候,承前第一时间把惜文交给自己的那包东西拿出来仔细看了看,就像惜文说的,里面除了一些钱、少量的首饰,一些衣物,几封信件,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钱不算多,一个侍女几个月的工资也算说的过去,首饰也不算贵重,看上去不是偷的。衣物嘛,也算是平常,最可疑的应该就是那几封信件吧,思前想后承前决定打开看一看。

虽然偷看别人的信件是非常缺德的事情,但为了谨慎起见,承前仔细看了每一封的内容。

在第一帝国,只有第一学院的学生才要学习各国的语言,因为这一批人将来会成为国家的中流砥柱。承前当然也懂武国的文字,就连南国的语言她也十分精通。

这几封信件在承前看来就是单纯的情书,一个小女孩会收藏的心爱之人送给自己的情书。读起来不算太肉麻,但承前心里还是酸酸的,自己这辈子还没收到过情书啊!倒是写过不少,只送了出去一封,还没等到回应就…

哎…往事不堪回首!

无恙用了短短几天的时间,就把落音坊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虽然这几日巡查的黑衣增加了,但仅凭这些人,根本拦不住他。客房楼道里一个人都没有,只稍稍动了点歪脑筋,就轻易的溜进了客房。樱束的味道还在,但是人不在。

那就守株待兔好了…

房间还挺大的,有一个隔间,里面是卧室。无恙随意往床上一趟,真舒服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似乎听到有水声,难道是樱束回来了?

无恙轻轻的往外走去,天色还很早,整个房间透亮的。水声是从前面那个屏风后面传来的,他便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

接着,传来一声尖叫声。

“啊…”

原来是瑶瑶坐在浴盆里洗澡,看见无恙的那一刻吓得尖叫声连连。无恙看清那人并不是樱束后,才霍然转身,“不好意思哦…”

“流氓啊…”瑶瑶娇羞的说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居然敢偷看我洗澡?”

“我走进来的。”无恙一边无所谓的说道,一边看了看四周,这儿的隔音效果挺好的,这几声尖叫居然没引来黑衣!

“还不出去啊!”

“话说,你为什么大白天的洗澡啊?”无恙很自然的坐在了沙发椅上,拿起桌上的苹果吃了起来。

“我什么时候洗澡,关你什么事啊?”瑶瑶有些急了,她第一次遇见这么奇怪的人,“要我说几遍啊?赶紧出去啊!”

“这是你的房间吗?”

“当然!”瑶瑶快速穿好了衣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头发湿哒哒的落在肩上,脸上红扑扑的,样子格外迷人。

“不可能,这是樱束的房间。”无恙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瑶瑶“噗呲”一声笑出声来,“你凭什么这么说?”

“樱束的味道,我闻得出来。”无恙看着瑶瑶,语气平淡。

“真有意思…”瑶瑶笑的更开心了,慢慢的朝无恙走过去,那双又白又长的大腿跟樱束倒是很像,一直到瑶瑶已经把整张脸都凑到无恙面前,他才发现瑶瑶身上的味道扑面而来,跟樱束的一模一样。

“那你再仔细闻一闻…”瑶瑶一手搭着椅背,凑到无恙的耳边轻声说道,画面极具诱惑。无恙还真的仔细闻了一下,但跟其他男人不一样的是,瑶瑶能明显的感受到他的呼吸,但他却没有碰到她。

无恙看着瑶瑶的眼睛说,“味道是挺像的。”

难得主动一次,瑶瑶干脆自己送上门,直接顺势坐在无恙的腿上。

“那你觉得我跟樱束谁漂亮?”瑶瑶搂住无恙的脖子,整个身体都陷在无恙的怀里,这样娇羞迷人的样子,还没有那个男人能够抵挡住。

“樱束漂亮。”无恙说。

“真没有眼光啊!”瑶瑶娇滴滴的说道,开始撒娇,“那你说,我哪里不如她漂亮了?”边说还边扭动着身体,整个画面像极了小情侣之间的调笑。无恙往一边挪了挪,然后起身把沙发椅让给她,自己站在一旁。

“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无恙继续啃苹果。

瑶瑶有些生气,她很少被人这样拒绝。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情,调皮的笑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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