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展开翅膀，轻快地朝云端跑去。精灵王的车厢里，依旧是一片死水般的宁静。
如果此刻有旁人在车厢里，恐怕只能见到光精灵低垂着头，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但是西尔芙知道，此刻自己左边的空位上，一条黑蛇正优雅地盘踞着，黑色的鳞片流淌着冷峻的光。
这条黑蛇第一次出现是在雷米尔身体冷去后不久，西尔芙看着它从另一具尸体里爬出，猩红的眼眸冰冷而狡黠。
见到这样古怪的东西，光精灵却第一时间明白了这是什么，就好像在见到那条黑蛇的那一刻，就有人把禁忌的知识灌进了他的脑海里。
车厢里，精灵王的声音响起，有些沙哑：“你肆无忌惮地出现在天界，就不怕被父神发现吗。”
黑蛇嘶嘶道：“不用担心我，但是你，要把握机会呀，等你真的对神宣布了忠诚，成为祂的信徒，我可要丢下你去找别人了。
“不过往好里想，当你垂暮时，也许能等到你爱人的转世……你会看着他抱着另外的女人或者男人，和他们迈入婚姻殿堂，幸福美满，儿孙满堂呢。”
过了片刻，西尔芙说：“你走吧，我不会接受你的诱惑。”
“怎么，你还要继续自欺欺人吗？”
车厢里，黑蛇猩红的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如果你真如你所说那么坚定，为什么来到了安全的至高天，在创世神面前，你还要隐瞒你爱人的死讯？
“那是因为……”
黑蛇却打断他，眼底的神情像是嘲讽，又像是包容：“因为什么？”
光精灵咬住唇，身体开始颤抖。
也在这时，他感到腿上一凉，黑蛇爬上了他的双膝，一节节竖起身子，妖异的红瞳里溺着一张苍白又脆弱的脸。
它的声音如海妖的歌谣般蛊惑：“创世神自己拥有永恒的寿命，却让祂的造物们饱受生离死别的痛苦。
“创世神要求祂的信徒们坦诚，却从未教过他们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
“我的西尔芙，这样的神有什么值得信赖的呢？
“不如把你的信任给我吧。神无法允诺的，我来兑换，神不愿赐予的，我来争取。
“我向你保证，你的爱人会回到你的身边，你们会一直幸福地陪伴彼此，直到老去的那一天……而这，只需要一点代价，一点你可以支付的代价。”
过了一会儿，西尔芙咬着牙颤抖道：“你让我怎么相信……相信你这样的暗夜禁果？”
“我的其他七位兄弟也许会欺骗你，但我不会，因为只要是我说的，都可以成为现实。”
他的视野里，黑蛇，或者说暗夜禁果的化身咧开嘴，似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也请不要用暗夜禁果来称呼我，这只是创世神对我们的蔑称，听好了，我的真名是……
【美德诚实。】
……
将西尔芙送走后，米迦勒回到办公室，开始了工作。
虽然最近他算是在休假，可对于自律性极强的大天使长而言，每天都可以过成007。
天空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后，米迦勒终于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手里的资料上移开。
正想小憩一会儿，窗户那有了动静，一只纸叠的白鸽飞了进来，落在他面前，自动展开成一张信纸。
这是凡基尔的来信，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红海盯着，信里他表示最近混沌罗盘有一点异动，为以防万一，他带着一支小队去探查，后续有问题再和自己汇报。
在红海，某一处突然混乱值上升属于很常有的事，米迦勒记了一下这件事，就暂时放在一边。
看完信，他来到窗边，朝东边望去，神态变得有些开心。
现在算时间，神应该在开朝会，米迦勒决定先不打扰祂，等再过一会儿，自己就能变成白猫去找祂了。
以前在红海时，自己最讨厌开会。可在天界，他想去朝会想得抓心挠肝，但那人却不让自己去了。
不过，米迦勒现在不在意这点。
要知道，就算是离神最近的副君宝座，也是伸手也够不着的位置，而现在，只要他想，那就可以随时去见祂，触碰祂，还能不经意地亲亲祂……咳。
火天使有些得意，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抬头时，他却正对上一对饱含着复杂情绪的黄金瞳。
米迦勒愣了愣，将窗往外开得大了些：“威尔斯，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有一会儿了。”红狐狸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进来，“怎么今天没把头发染成金的？”
米迦勒说：“最近又不用见父神，就懒得这么做了。”
红狐狸回眸，眼眸里多了丝幽怨：“刚刚是在想你的妞吗，这么开心？”
米迦勒没否认：“这么明显吗？”
红狐狸更心塞了。
他跳到米迦勒的肩头，尾巴一摇一晃：“本大爷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美人能让你这么失常。你到底什么时候把她放出来给我们瞧瞧？”
米迦勒：“呃，你也别乱讲，他只是允许我接近了，但其他的就没有了。”
还真是个男人……红狐狸没有很惊讶，却收起了言语中的轻佻：“我的红宝石，答应我，喜欢谁都成，但不要当舔狗好吗？”
红龙威尔斯的称呼越轻浮，态度就越严肃。
米迦勒想着心事没注意，闷闷道：“我就算想当，他也不让啊。”
威尔斯吐血，一爪轻轻拍他脸上：“就算那野男人再漂亮，你也不能当！你可是我红龙威尔斯的契约者，你不要颜面我还要呢！”
米迦勒拍拍激动的狐狸：“你在瞎操心什么，放心吧，那个人呢，如果不喜欢我，肯定连见都不想见我，而他要是喜欢我，一定是不舍得我当你口中说的那种舔狗的。
“而且，见到自己不喜欢的人对自己大献殷勤只会更烦心吧。”
看着他的笑容，红狐狸眸光闪动，最后叹息一声：“我今天来是给你说两件事。第一件，我可能要请个长假……我冬眠期要到了。”
很少有人会记起，语气轻佻为老不尊的红龙其实是龙族里最古老的存在之一了。
虽然他拥有看不到尽头的寿命，但是却依然需要隔几纪元长睡一下。
如果是以往，米迦勒肯定不在意，可这一次，他思绪却迟缓了一拍：“多久走？”
“明天就出发去巢穴……怎么这副表情，舍不得本大爷？”
米迦勒说：“对啊。”
红龙愣了愣，看了看天使微微低垂的眉眼，黄金瞳柔和起来。
他用头轻轻蹭蹭米迦勒的脸：“怎么了这次？又不是不回来了……和以前一样，几千年后你就能再见到我了。”
那确实见不到了啊。
米迦勒问：“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威尔斯跳到桌上，尾巴扫了扫，一张金色的邀请函出现在米迦勒眼前，“精灵王的封皇大典上，你想去观礼吗？”
看着邀请函上“米迦勒亲启”那一行字，米迦勒睁大眼睛：“你怎么拿到的？”
威尔斯：“我去找神要的……别这么看着我，全天界也就你敢对我吆三喝四，不把我原初红龙的颜面放在眼里！我昨天请见了神，跟祂也请了假，然后顺便提了一嘴……”
他说到这里，语气底下闪过一丝疑惑。
他总觉得，试着提出要求后，神不仅答应得很爽快，似乎还有些期盼？
不过是错觉吧，谁不知道父神不待见自家天使，连个邀请函都得自己出面。
米迦勒安静了一会儿，却摇摇头：“你帮我把邀请函退回给父神吧。”
威尔斯有些吃惊：“你居然不去？”
米迦勒心想，当然啦，能在雅威怀里坐着为什么非要在旁边站着……但这事他可不能这么解释。
“我身体还没恢复，雷米尔这次也没上来，我没有非去不可的必要。”
米迦勒顿了顿，真挚道，“但还是谢谢你，威尔斯，我很开心你愿意为我这么做。”
“哦……那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记得早睡早起，熬夜会秃翅膀的哦。”
红龙尾巴再一扫，邀请函消失，“好了，我也要走了，还要和小辈们叮嘱些事。你接下来几千年要是需要龙骑，也随便使唤他们，和以前一样，懂吧。”
米迦勒说：“再留会吗？几千年后我们才能再见面呢。”
威尔斯眯起眼睛：“你今天很不对劲。怎么突然那么温柔？没出什么事吧？被野男人始乱终弃还搞大肚子了？还是搞大了野男人的肚子还对他始乱终弃然后被他带着你的天才孩子找上门来了？”
米迦勒：“……你还是快滚吧。”
威尔斯心底松了一口气，米迦勒终于恢复正常了呢！
红狐狸轻盈地跃出窗外，刚踩在粗壮的树干上，火天使挽留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威尔斯……”
红龙扭头看向自己的小主人：“还有什么事吗？”
米迦勒趴在窗上，如火的红发垂到胸前，焰色的眼眸映着红狐狸小小的身影。面对红龙困惑的眼神，他轻轻笑了起来：“没什么……祝你做个好梦啊。”
他少有地温柔时，那股逼着人低头的凶悍就没了，被锋芒遮住的美貌才冒了出来。威尔斯看着他少有的笑容，呆呆道：“知道了，这就去梦里给我们孙子取名字。”
他没等火天使反应过来，一溜烟跑得没影了。米迦勒探出身子往外望了望，抿了抿嘴，不让自己显得很难过：“怎么都跑得这么快啊。”
他突然很想很想见雅威。
半个时辰后，化作白猫的米迦勒溜达到了神殿，然而刚一走进内殿，一个声音就在他脑海里响起。
“我要外出几日，不必寻我。”
外出？米迦勒愣住了，没有要事神几乎不会离开天界，前天祂还在和自己一起困觉，今天就遇到什么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