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七鸟船如同怪鱼,速度快捷如飞鸟

沈廷扬命令旗手向各船发布起航命令,对定远候和李银河道;“侯爷,李大人,一会有战斗,你们去官舱办公室等候禀报即可。”

定远候道;“本候自小习武,我在夹板上观战。”

李银河道;“五梅,你作为船长,我们都归你调配,如果情况危急,我带着侯爷战略撤退到官舱,你不要分心。”

“好,学生认为,长岛列岛三十二岛中有十个岛屿驻扎着军士或居住渔民,北城隍岛在长岛列岛最北,如果有敌袭,敌人的来向应该是东和北方向。

学生已经派出舢板去侦查,命令各船瞭望手严密监视敌袭方向,如果情况紧急,可能要动用红夷炮。”

李银河道;“你是船长,放手指挥船只作战,打完了,本官收尾,不要有顾忌!”

刘八指着山后湾海滩附近,匆忙升帆的小船们,对大圈道;“此处海域水流湍急,凿船的水鬼必须依托船只抵御水流,出水换气,那几艘木船慌忙起帆,肯定有问题,打残他们。”

大圈见木船们不理会鸟船的警告,继续升帆,命令千斤弗朗机开炮。由于双方距离近,弗朗机使用的实弹,几次射击将木船击毁,木船们腾起冲天火焰。

定远候一边扇着眼前的浓烟一边道;“这些孙子们船上装着火药硫磺等易燃物,显然是想火攻偷袭咱们。鸟船的弗朗机不错,比京军的威力强。”

“侯爷,银河义兄将弗朗机分为五号,记载在《武备志》中,超过记载的弗朗机一般重于五百斤以上,咱们使用的千斤弗朗机,配备在船只和要塞上,看着火力挺猛,但是落伍啦,射程威力根本比不上红夷炮。”

失去木船依托,几名水鬼露出水面,向岸边仓皇逃遁。定远候指着被回旋炮射杀的水鬼们道;“这些敌人训练有素,公然袭击船只,还有管制火药,东江边镇太无法无天了!”

“侯爷,这是海上,毛文龙一死,遗留的骄兵悍将暗流涌动,兵匪难分,我们进入东江镇后必须小心谨慎,不能信任这里的官军。”

沈廷扬过来道;“李大人,我们的瞭望哨和侦查舢板确认,敌人从东方过来了,大小船只十艘,打的东江水军旗号,其中遮洋浅船两艘,喇唬船两艘,沙船一艘,按照大明北方水军军械配置,这些船只可能装备重弗朗机,鲁密铳,火箭,火球,火砖,火桶,弩箭,咱们船板上没有安全之地,敌人还有五艘小型船只,可能是快速侦查船或者火攻船。

我们船队要施行您建议的作战队形,我建议你们在船板上观战要增加护盾。”

李银河点点头道;“给你添麻烦了,战斗时不要管我们,有危险,我们会撤回官舱。”

鸟船船舷有护板,沈廷杨又安排军士在李银河和定远候身旁竖起挨牌。

定远候诧异道;“他们打着东江旗号,难到要造反?”

李银河淡淡笑道;“打着官军旗帜劫掠,东江军官倒是有些魄力,侯爷,对方既然敢打边军旗帜,肯定有依仗,边军善于颠倒黑白,您就看戏吧。”

定远候道;“你的船队怎么排成纵列一行,不合战阵规矩啊,东江军船队战阵比较符合操典。”

东江战船战阵成三列,两支快船在前方侦探,大船簇拥在旗舰两侧,沙船居后,可以一次性投入全部火力。李银河船队是鸟船在前,遮洋船,沙船,海沧船,舢板编队成纵列迎向敌人。

“侯爷,大明水军现在依照的操典还是戚继光大帅制定的,时代在变化,武器威力在增强,技术决定战术,您仔细观战。”

双方战船都有防护,远距离炮击很难击毁大船,水军战术是大船犁沉小船,体量差别不大的船只靠跳帮近战决定胜负。

五百米之外,双方没有开炮,东江水军作战经验丰富,四百米距离,释放火箭,东江军战阵腾起大片烟雾,数百支火箭尖啸着扎向李银河船队,在落日余晖中显得异常瑰丽。

东江战阵又冒起浓烟,至少四门重弗朗机开始有节奏地打击李银河船队,实心弹基本没准头,霰弹如同冰雹般砸得船舷船帆乒乓作响。

沈廷杨指挥水手用沙子扑灭掉落船板的火箭,让旗手发信号依次射击,鸟船一震,一枚十八磅炮弹砸断了对方一艘喇唬船,大圈指挥炮手将炮车撤后,将另一门炮车推向船头,十八磅炮再次打响。

东江军炮击短促猛烈,李银河船队的炮击绵长没有间断。

李银河船队跟对方保持二百多米距离,从东江船队侧翼驶过,然后掉头,再次驶向东江船队侧翼,双方再次交火,交错而过。

沈廷杨指挥鸟船掉头,保持交战距离,避免进行接舷战,东江船队损失了两艘喇唬船,一艘快船,东江大船撞向李银河船队,急于贴近后接舷。能看到东江水军们拿着铁爪,咬着钢刀,贴着船舷做接舷准备。

沈廷杨让传令兵释放信号弹,八枚信号弹在空中炸响,海知礼指挥两个舢板连队从双方船队中间穿过,给速度慢的大船争取交战距离。

九艘舢板各探出八支桨,桨帆并用,飞速从交战船队中央穿过,用弗朗机和回旋炮打击敌人的水手。东江战船速度骤降,有的船慌乱地转圈。

舢板编队穿过交战区域,双方船队拉开了距离,鸟船独自脱离船队驶向东江水军,鸟船头小肚膨,身长笔直,棚长橹捷,船头两只直视前方的大眼睛,配上跳脱的绿眉毛,如同怪鱼,速度快捷如飞鸟。

让东家水军震撼的是,鸟船船头火力惊人,两枚炮弹打断了一艘遮洋船,等鸟船掠过战阵,掉头转向的时候,东家军战船升起白旗。

一丈青感觉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自从护佑自己的父兄被豪强害死,自己接替帮派堂主之位后,睡觉都贴身暗藏飞刀,午夜梦回,都会起夜几次,摸摸枕边的软剑。昨晚睡得很踏实,梦中回到无忧无虑的少女时期,自从进了帮派,每一天都深陷另类生活的泥沼,身边充斥着算计,暴力,血腥,人间世是道德缺失的地狱,未来没有希望。一丈青淡淡一笑,自己能够熟睡,说明中了敌人的算计,这一天总会到来,死并不可怕。

屋中响起彩霞的声音;“谢宁叔叔,一丈青姐姐喝了药,熟睡四个时辰,太缺觉啦!桌上是姐姐身上的飞刀,飞石,软剑,姐姐眼眉抖动,嘴角牵动,估计醒了,这种刀光剑影的日子也没什么意思,您劝劝一丈青姐姐吧!”

一个男人淡淡哼了一声。

一丈青睁开眼,缓缓起身,身子酸软,看到彩霞和一个中年武官坐在椅子上,一丈青淡然道;“谢老黑他们投降了,早就和你们策划好了吧,危难之时,人心难测,本堂主早有准备,彩霞啊,姐姐接收你们塞外教众,供给你们吃喝,你出卖姐姐,良心何在?”

彩霞眨巴着眼睛道;“青姐姐,李银河是有文化的伪君子,你打不过他的。小妹身边是茂山卫谢宁武官,是李银河的叔父,他对你有安置计划,你听听谢宁叔叔的安排再谴责小妹。”

谢宁咳嗽一声道;“一丈青,你做得事情是株连家族的叛逆造反重罪,你知道后果吧?”

“一丈青知道,被你们抓住,最后凌迟处死身首异处,本姑娘不怕,本堂主孤身一人,死不可怕!

不要奢望本堂主认罪,官府是披着羊皮的狼,莫要跟我谈高尚。”

“好,有胆气,你知道后果就好,如果你有生路,以后做什么呢?有没有什么理想?”

一丈青眼神迷茫道;“我不知道,这个世道能有理想吗?”

谢宁道;“我们了解了你的身世,你为父兄报仇,手上有人命,你掌管青州堂口,也做了一些脏事,总之,你没有故意坑害百姓,还算良知未泯。

我家老太太怜悯你,一个女子,身世凄苦,糊里糊涂做了错事,情有可原,想把你收入易水湖家中,一丈青以后就死了,你可愿意?”

“呵呵!让我做李银河小妾吗?无所谓,只要你们能安排好教众,我不在乎。我毕竟做了一些错事,天道好循环,给你们家做牛做马,也算赎罪吧!”

谢宁摆手道;“不要误会,老太太的意思是,你作为谢宁辽东失散的侄女,以后改名谢青,进了易水湖家里,要去农院进学,你在农院学习几年,农院有教授实务的大儒,你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祸害百姓,家里不管。

家里人有固定的零花钱,你不可以在农院敲诈学生,农院有挣钱的项目,要靠本事致富。

这是你的新户贴,你以后是本官的侄女,银河算你的弟弟。”

一丈青摩挲着户贴道;“官府不追究吗?我只会背些经书,能去学院进学吗?”

谢宁撇嘴道;“京军在勋贵的带领下,战略撤退到通州,在那里管理市场,贩卖人口,弄得官府头疼不已。文安打仗死了数百人,一丈青死了,匪首谢老黑带着几百青壮逃亡海外,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的教众被罚苦役,御史没有意见。

在易州,银河江湖名声极佳,谁敢找事。谢宁是辽东粗糙汉子,谁欺负你,不死不休。

以后易水湖商行将开发白洋淀和东淀,你的教众和帮派子弟们将是商行下辖的农户,易水湖下辖乡社,农户只要勤劳,吃饱饭不难。银河注重教育和医疗,农院和易水湖医馆将帮助文安东淀设立学校和医馆,商行将发行建设基金,东淀第一期募集五十万银,因地制宜改善东淀环境,提高农户的生活水平。

你进学之前,要把掌握的青州情况和商行管事交割,谢青,你可愿意?”

一丈青盈盈在谢宁面前跪下道;“谢青前十九年颠沛流离,已经孤身一人,万幸找到叔父,愿意在叔父护佑下,去农院进学。”

谢宁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谢青道;“可怜的孩子,这是一点心意,里面有些珠宝,算是见面礼。

到了易州,除了尊老爱幼,家里规矩不多,但是莫要提什么小妾啊这些无聊话题,小心你文娘婶子和秦令仪医生不高兴。”

谢青起身笑道;“叔父难道不是一家之主?怎么会在意女子态度!家里女子们不讲三从四德吗?”

“叔父自然是一家之主,但是我和银河都不在意什么狗屁的封建三从四德规矩,家里女子要自尊自立自强,那个,要有独立人格。”谢宁说着说着苦着脸道;“谢青啊,你婶子和秦医生身手好,武术造诣高,叔父和银河打不过她们啊。

家里老太太受过委屈,所以偏袒她们,你要是被她们揍了,莫要找叔父评理。唉,叔父以前穷困潦倒,文娘嫁给叔父,又怀着孩子,被自己婆娘欺负,谢宁认啦!”

日出前天空一片淡蓝色,随着一道红霞出现,太阳从海平面露出红脸,万道霞光映射在海滩上。三条船在霞光中靠近海岸,童知雅,王之宽,王正行,王喆站在苍山船上,海滩上的盐田一望无际。

王之宽指着海滩道;“两淮盐商找李大人的麻烦,银河师兄小肚鸡肠,虽然抽不开身,但是一定要报复,此次我们来破坏徽商中的江氏盐田,贼不走空,我们要攻击其在江边的仓库,搜刮物资。

童指挥,您下达命令吧。”

童知雅拿出一份地图道;“这是山西盐商提供的盐田仓库图纸,盐田在范公堤外,我们要带走部分食盐,仓库在范公堤内,我们要带走其中的物资。

王正行师弟,资料无误吧?”

王正行道;“童学长,最熟悉盐商的就是同行,学生找到两淮山西盐商老乡,山西陕西盐商和徽商矛盾重重,最早的两淮盐商是陕西商贾,纲盐法施行后,徽商后来居上。徽商普遍受过教育,谈吐不俗,风度儒雅,且手腕灵活、善于交际,尤其懂得花大力气结识官员,攀附权贵,盐业是官商色彩浓重的行业,徽商善于诉讼,所以徽商在盐业做大,迫使陕西山西盐商结团自保。

陕西山西商贾生性质朴,比较节俭,徽商就曾讽刺他们说:高底馕鞋踩烂泥,平头袍子脚跟齐。冲人一身葱椒气,不待闻声是老西。可见双方经商理念是不同的。

最近双方发生矛盾因为考籍,在盐商云集的淮安、扬州二府,山陕商人因是外省入户定居而获朝廷特批拥有“商籍”,其子弟可入读淮扬二府的学校,每年还有七个不用回原籍参加科举考试的名额。而徽商的家乡徽州与淮扬同属南直隶省,按规定,其子弟不得在当地上学。

徽商也要争取商籍,和山陕商贾不断诉讼,我们能够打击纲盐中的大徽商,和山陕商贾利益一致,所以信息无误。”

童知雅点头道;“很好,我们此次作战分两队,灰胡子率领一队,王喆船长率领一队。范公堤外每隔两里左右有报警的烟火墩,徐州兵备道和淮扬海防道距离此地数百里,南直隶富裕,卫所战力孱弱,我们的时间很富裕,主要作战对象是盐场和仓库的盐商家丁们。

战场之上不可疏忽,每支队伍有一个班商军随行,商军负责督战和清查物资,希望各队严守战场纪律,须知军法严苛。

两支沙船坐滩,船上打出石井会社旗号,大家要熟知攻击理由。行动吧!”

苍山船在海面警戒,两支沙船冲上沙滩,小溪稻田带领日本浪人们率先跳下船,给船只搭上木板,彼得身穿笔挺军装,睥睨海滩,灰胡子将彼得推个踉跄道;“彼得,摆什么造型,时间紧张,快下船。”

彼得正正军帽道;“灰胡子阁下,商军训练操典强调要规范化,言行举止都要一致,抢劫是个技术活,彼得深以为然。

大英军队训练海盗是按照军队操典的,我们从着装,队列,兵种配合都要正规化,以后我们要面临诸多挑战,现在要像贵族一样注意纪律和队列。”

灰胡子烦躁地摆手道;“吃饭用手,喝汤舔盘子,别跟老子谈什么贵族,你们就是装逼的海盗。赶紧着,在盐场击溃家丁们,要搜刮麻袋抢盐。”

彼得一板一眼发布命令,指挥浪人,海盗们排成队列,向目标盐场行进。王喆率领手下向范公堤行进。

早晨劳作的灶户们吃惊地看着打着石井旗帜的海盗们穿过盐田,海盗们训练有素,没有杀伤沿途百姓,直奔江老爷家的盐田而去。

很快,堤外烟火墩依次升起黑烟,烟火墩有人敲锣示警,没有人阻止海盗行进。

灰胡子队伍到达指定盐场,随行的青壮放下扁担。

彼得看着一望无际的盐田道;“灰胡子阁下,我们要装满一支沙船,人手不足啊,必须裹挟百姓。”

灰胡子指着远方道;“看守盐场的家丁来啦,先击溃他们。”

五六十家丁簇拥着一名骑马的首领靠近灰胡子队伍,彼得压压手,对方只有两名弓手,携带的是冷兵器,放对方靠近。

五十步内,家丁们停下脚步,骑马首领倒提春秋大刀,一带马匹靠近前排小溪道;“哪来的乡巴佬,敢偷江老爷的盐,速速跪地投降,否则扒了你们的皮。”

“牙击!”小溪抽出倭刀,撩开偷袭的箭枝,蹦跳着窜向家丁首领。一个照面,倭刀砍断刀柄,将家丁首领劈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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