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后果2

细细密密的雨,轻缓的敲打着哀伤之门的城墙。这座纯粹的军事堡垒中,至今还飘荡着极为浓厚的血腥气。墙砖的缝隙里,有着黑色的血垢;零星的人类指甲骨,嵌在某些坚硬的石砖上,仿佛龙类的鳞片。

那是太过用力抓取墙砖而产生的异状。

至于指甲的主人…

大概已经成为了亚托克斯腐烂血肉中的一员了罢。

斯维因站在高远的城墙上,身旁空无一人。他肩上的黑色乌鸦,极为耐心的梳理着自己的每一寸毛发,偶尔有风吹过,吹动了他银白的发丝。

没错。

银白。

莫德凯撒在他的身体里埋下种子,借由他释放黑雾,打开传送门的行为,抽取了他大量的寿命。原本应该紧致的皮肤变得松弛,乌黑的头发变得寡白。

斯维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

“我做错了吗?”

他自言自语道。

由费德提克化身而成的乌鸦沉默不语。

将三个兵团的士兵进献给暗裔,借他的手,阻拦了暗影岛大军的入侵——这从时局上来说,其实是一招非常妙的棋。

但坏就坏在…

他是在战场上,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做的。

他可以在营帐里做出这样的规划,命人去执行;最后,荣耀归于统领,耻辱归于‘临时工’。所有士兵会为诺克萨斯赴死,所有人会为敌人的残暴愤怒——但不会有人对斯维因生出意见。

但当众这么做的话…

斯维因‘弑君者’的名号之后,又飞速的被标上‘刽子手’‘背叛者’‘冷血的乌鸦’之类的称号。

称号并不能让人受到怎样的重创。

但战友饱含质疑和厌弃的眼神,却像是淬了毒的匕首,一刀一刀攮在了斯维因的心上。

“没有退路可言。”

苍老的乌鸦身形始终站立得犹如一柄标枪。他只是软弱了片刻之后,又重新找回了自己应有的冷酷决绝。

“费德提克——”

“是,我的主人。”

“去把德莱厄斯、德莱文、锐雯他们叫上来——告诉他们,这是命令。”

“愿意为您效劳。”

费德提克变幻成一名破破烂烂,镰刀拖地的草人,行了一个滑稽的大礼之后,纵身越下了城墙!

草人可是摔不死的。

“没有退路可言。”

他又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没有温情脉脉,没有战友交心,没有什么是不能挑战的,也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斯维因的眼神在片刻的迷茫之后,愈发的冷厉了。

化为废墟的扎阿范府废墟外,一个带着黑色兜帽的曼妙身影驻足良久。

她正是从暗影岛仓皇逃离,向卑鄙之喉许下了重誓的伊莉丝。

“那个该死的吸血鬼…”

伊莉丝咬牙骂道。

弗拉基米尔的悍然入侵,将她逼出了绝对安全的暗影岛。诺克萨斯王都里危机四伏,高高在上的刺客之王,同样也是久谙阴影之道的老手。她站在这片废墟之中,感觉自己像是赤身裸体,行过闹市街巷一般。

“他要莫德凯撒的头…”

“有什么用呢。”

蜘蛛女皇抬头看向了高耸入云的不朽堡垒。

“那颗头颅,只要接近了瓦洛兰的海岸——那些藏在阴影里的家伙都会蹦出来,他根本接近不了这里。”

此时的她,决计想不到,弗拉基米尔在怀抱着莫德凯撒的头颅,做些什么事情。

“你怎么敢!”

“停下!你这个肮脏的虫子!”

“你不能这样!”

萨恩.乌祖尔——也就是莫德凯撒——的颅骨,发出了愤怒与羞惭结合的咆哮声。这样的声响,在向来死寂的暗影岛中,显得尤为刺耳。

“需要我帮您教训教训这个不听话的脑袋瓜子吗,阁下。”

变成了幽魂的普朗克忠犬一般跟在弗拉基米尔的身后,谄媚的献计道:

“我可以把它装到冥渊号的尿罐里去——虽然清洗干净了,但是它的味道绝对浓郁!”

“你这个该死的凡人——只要你归于死者的世界,我会把你的灵魂大卸八块!”莫德凯撒瞬间爆起了冲天的怒气。普朗克撇了撇嘴,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身为一代雄君的莫德凯撒,什么时候遭受过这样屈辱的对待!

弗拉基米尔摇了摇头道:“那样还是太过了——”他低沉的语调仿佛在吟诵歌剧中地低声部“好了,乌祖尔——你也曾是凡人,我们都是——不要乱吠了。”弗拉基米尔像是拍打自家的宠物一般,轻轻敲击着他的颅骨:

“现在,好好嗅一嗅——”

“乐芙兰在哪里?”

身为苍白玫瑰的宿敌,莫德凯撒与乐芙兰之间,有着一股神妙的联系。这样的联系能让他们彼此感应,发觉对方的位置。弗拉基米尔大张旗鼓的深入无光深渊,抢夺莫德凯撒的颅骨,就是为了他的这一番用途。

本来,他是想着先拿下不朽堡垒,帮乌祖尔唤回真身,逼得乐芙兰从假死中清醒过来——在‘两个旧情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戏码当中,他可以当一个旁观的看客,然后找到机会,吸取乐芙兰的鲜血。

没错,即使是假死的乐芙兰,弗拉基米尔也没有胆量正面的刚上去。

他实在是曾经被这位女士层出不穷的手腕惊吓过头了。

反正,吸血鬼不在意时间的流逝。

这种层层谋划,站在棋局外当看客的感受,更让弗拉基米尔上瘾。

“嗅一嗅??”

莫德凯撒的回应充满了怒意:

“你礼貌吗??”

“你应该对我表示出应有的尊重,吸血鬼!”

弗拉基米尔回答道:

“如果你的铁铠和夜陨都在这里,我会尊称你为陛下,莫德凯撒先生。”

吸血鬼的笑容当中充满了令人不快的戏谑。

“但你只有颅骨在这里啊…”

“无论是我想把它当球踢…”

“不!”

“还是把它当成酒杯…”

“你不能这样!”

“又或者把它浸到烂泥里去,都可以随我高兴,不是吗?”

哀戚与愤怒共存。

狂躁与悲伤同舞。

受尽了欺凌的萨恩.乌祖尔之颅,嚷嚷道:

“我会帮你找到乐芙兰的藏身处!”

“但是你得对我展示出你的尊重!弗拉基米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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