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名叫‘苏志’的苏家长辈,听闻此话后,竟是直接痛哭流涕,在地面磕头如捣蒜。
然而,他的这份举动,却并没有换来任何人的同情。
他抬起头,充满希翼的眼神看向麻将桌前沉默不语的老者。
他声音哽咽的说道:“老爷子,放我一马,我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
苏淳风叹了口气,双手在拐杖的龙头上摩挲了片刻。最后,缓缓闭上眼睛。
在这一刻,跪在地上的苏志,突然楞了一下,继而停止了哭泣。
他瞪大眼睛。
眼睛里,皆是绝望。
他知道此时再哭再闹,哪怕不要了脸皮,像个孩子一般去给这位兄长撒泼,也没有丝毫的用处了。
这位中年男人把目光在客厅中来回扫视。
他仔细看了每一个人的脸。
然而,却没有看到任何足以让他活下去的可能。
被扔在地面上的水果刀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光线。
苏青河缓缓说道:“十三叔,我希望你能体面的死。”
……
夜风夜雨下的别墅大门口,一位走路形同傀儡的男人,手里拎着水果刀,来到那片人工湖前。
他叹了口气,眼睛里,全是对这个世界深深的眷恋。
然而,他再也没有机会仔细看看这世界了。
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但在苏家面前,在苏家处理叛徒的铁血手段面前,死亡,就是一个相对于轻松点的选择了。
他没有试图逃跑。
因为他知道,这里是苏家的别墅。
远处一声雷鸣。
刀尖猛然刺入心脏。
伴随着天际还未消失的闪电光亮,扑通一声,他坠入了湖中。
雨还在下。
不远处巡逻的安保仍在巡逻。
谁也没有因为这意外的一幕,而松懈自己的职守。
大雨簌簌而落。
尸体浮出水面。
在夜色中,漆黑的湖水,多了一抹鲜艳的色彩。
……
别墅二层楼。
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的苏青河,从落地窗前,回到大厅的中-央。
他依然是脸上挂着笑。
每天发生在苏家的蝇苟之事太多。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管。
刚过易折。
再坚韧的弓弦也有被拉断的那一天。
今天他处理了一个苏志,对于偌大的苏氏家族来说,只能起到一个杀鸡儆猴的作用,至于会惊到多少只猴子,苏家会因此安静多少时日,就无法揣摩得知了。
他觉得有点累了。
在麻将桌前坐下。喝了口茶。他手指揉着太阳穴说道:“六叔,你的事情,我又该怎么解决?”
……
顿时。
众人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再次被吊了起来。
那位掌管苏式集团财务的中年男人,瞬间脸色大变。
他干笑了两声,问道:“怎么了?少爷,我没听明白。”
“半年前,公司账目有一个漏洞,平白无故的,突然有两百万的资金丢失。”苏青河放下正在揉太阳穴的手指,眼睛平视面前站着的那个男人。
他平静说道:“只不过,你掩饰的很好。利用当时恰逢股票动荡,找了个借口,把这件事情平息了下去。”
“少爷,那次真的是……”这位头发半白的中年男人,本想解释几句,却被苏青河挥手打断。
苏青河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六叔,你在苏家干了一辈子的财务总监,兢兢业业,劳苦功高。说实话,我打心眼里敬佩你。可是,我真的想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沾上那种东西?”
在场的众人纷纷眼睛瞪大,耳朵竖起。
而被叫做六叔的中年男人,则是下意识双拳紧握。
“那场球赛,你输了不少吧?”苏青河轻轻问出一句话。
刹那间,这位在苏家族谱中、在还活着的这一辈、辈分至少能排到前十的中年男人,大脑犹如挨着一记重锤。
他瞪大眼睛,努力呼吸了好久,平息了好久,才终于勉强没让自己瘫倒在地。
……
三叔。苏卫龙。这位在苏家兢兢业业一辈子的男人,这位在外人看来老实巴交、只知道与一对表格数据打交道的男人,这位在年轻时曾有机会和苏淳风挣一挣家主之位、但却默默退出、站在苏淳风身后力挺其坐上家主之位的男人,在三十五岁那一年,迷上了赌球这项犹如无底洞的吞金娱乐活动。
跟无数个妻离子散的赌徒一样,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赢了不少钱。
车子,房子,票子。这一切来的太快。让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失去了理智。
曾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
毁掉一个老实人,最快的方式,就是教他学会赚快钱。
所以,理所当然的,苏卫龙越陷越深。
直到后来,他瞒着妻儿把手里的资产全部变现,一次又一次的投进那个无底洞中。最后输急了眼,在半年前,终于昧着自己的良心动用了苏式集团的公款。
……
这一瞬间,苏伟龙的脑中走马观花的把自己的一生全部过了一遍。
他看了看低头叹气的老家主。
看了看揉着眉头的苏青河。
看了看麻将桌前的另外两个人。
最后,他把目光看向伫立在他身旁、那一个犹如青松般挺拔的身影。
他嗓子沙哑的说道:“建强,还有刀吗?”
负责苏家安保的年轻人,今晚几乎没有说过一个字,但在听到苏卫龙的问话后,他抬起头,皱眉说道:“你等等,我去拿。”
说完,张建强转过身,准备朝角落处的楼梯走去。
“等一下。”苏青河突然站起身。
想了想,他又坐下。
他的眼神罕有地浮现挣扎神色。
犹豫了好久,想了好久,苏青河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随后重重叹了一口气。
“六叔,你告老还乡吧。”
……
顶着越下越大的暴雨,苏卫龙狼狈地走出别墅庄园。
当走出那面大铁门,钻进自己的丰田皇冠轿车之后,他打开车窗户,任由疾雨扑在脸上。
他的视线跳过铁门,遥遥望着里面那栋六层高的别墅。
他回想刚才在那里发生的一切,想到苏淳风那张沉静的脸,想到苏青河说话时平淡的语气。
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名为‘敬佩’的情绪。
他喃喃说道:“虎父无犬子,苏家,不愧是苏家。”
……
一个企业的发展,离不开兢兢业业的好员工,更离不开腐-败与智慧并存的管理层。
今天晚上,苏青河一次性拔掉两个对于苏家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苏淳风这位老家主坐在座位上,仿佛入定了般,眼观鼻,鼻观心,始终不曾言语。
那花白的胡子以及轻轻颤抖的眉毛,似乎是在彰显着这位老家主真的老了。
但可以看出来的是,他并未有丝毫的不开心。
相反,他此时的心情无比愉悦。
有人老了,有人正直年轻。
他苏淳风这辈子只有这两个儿子。
一个比一个优秀,他凭什么不开心?
苏淳风终于从座位上站起身。
一身礼服的中年管家立即小跑过来。
搀扶着老主人的手臂,管家问道:“是要休息吗?”
苏淳风轻轻摁了一声。
拄着龙头拐杖的老人离开了。
脚步蹒跚,却是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