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笑傲

刘远随贾主事入席,分宾主坐定。

“媚娘,媚娘。客人都到了,你怎么还不出来。”贾主事向里间叫道。

“哦。巡检大人到来,媚娘有失远迎了。”随着声音,一个十五六的小娘子,抱着把琵琶,低着头袅袅地走了出来。

“呵呵,刘老弟,这就是依翠楼台柱,媚娘。”贾主事笑着介绍道。

“奴家见过巡检大人。”媚娘抱着琵琶,侧着身给刘远行礼。

“刘某不过区区一个不入流的乡间小吏,算什么大人。媚儿姑娘客气了。媚儿姑娘称我刘远即可。”刘远急忙站起,双手相握置于胸前,行了个叉手礼。

“媚儿不敢失礼。”

媚娘抬起头来,方看到刘远清凉打扮,不觉一愣,按着又“扑嗤”一笑。

“呵呵。挺怪吧。不过这样穿凉爽。”刘远有些尴尬地着摆了摆身子,来了把清凉秀。

本以为是到娱乐场所赴个宴,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没想到收到如此多的注目。

“是奴家失礼了。”媚娘收目光低头道谦道。

“哈哈,媚娘总盯着刘老弟看做什么?莫不是看中了刘老弟。”贾主事坏笑着打趣道。

“大官人说笑了。奴家蒲柳之姿,启敢高攀刘大人。”媚娘面带羞色,低头轻声道,一副我见忧怜的样子。

“呵呵,刘某岂敢夺老哥心头之爱。”刘远笑着解嘲道。

“哈哈,刘老弟真乃妙人,甚对贾某脾气。将媚儿推给老弟,老哥还真有些不舍呢。”贾主事笑道。

“大官人坏死了。”媚儿含羞带怒,轻啐了一口,径直走到一边绣墩上坐定,摆好琵琶,弹了起来。

“刘老弟,来,咱们喝酒。”贾主事举酒相邀,两人在悦耳的琵琶声中边饮边聊。

琵琶声悠扬低旷,或急或缓,动人心弦,让刘远真真领会到了《琵琶行》的意味,举起酒杯却浑然不觉往嘴边送。

“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喝彩声将迷醉刘远拉了回来。

“好!”刘远拍手赞叹道。

“媚娘果真弹得手好琵琶,真可喟此曲只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贾主事摇头晃脑,煞有其事地赞赏着,俨然一饱学先生一般。令刘远眼前一亮。

“奴家不敢当大官人如此称赞。”媚娘抱着琵琶,款款起身逊谢道。

“哈哈,如何当不得。论起琵琶之技,何人敢出媚娘之右。”贾木事说着,一拍桌子,对门外唱道:“来人,看赏!”

一个青衣小帽的随从端着一个小托盘走了进来,上面码放着一锭锭白花花银子,足足有百来两。

这就是挥金如土吧,够豪爽!

一旁侍女过来接过银子,站在媚娘身侧。

“奴家谢大官人恩赏。”媚儿脸上一喜,娇声道谢道。接着,又将眼看向刘远。

怎么?我也得出银子?刘远神情一愣,有些尴尬的往衣蔸里一摸,里面还有几个硬硬的东西,方始轻舒了口气。这是临上楼时刘贵轻轻塞过来的,倒解决了当下的囧境。

“确实可堪神曲。适才,刘某一心听得琵琶,连酒菜什么滋味都忘了。孔夫子不是说三月不知肉味,原来我真不理解是什么意思。如今却是有些懂了。”

大约有十几两吧,都可买个俏丽的小娘子回家了,到这听个琵琶就没有了。坑人啊。刘远肉痛地将银子一把都抓了出来,也放在木盘上。几块有些发黑的散碎银子,垒在雪白的大锭银子上,十分地突兀。

“呵呵,出门没带得多少银子,还望小娘子勿嫌寒酸。”见几个有些错愕的眼神,刘远坦然道。

“奴家不敢。”媚儿回过神来,躬身见礼道。

“哈哈,今日贾某做东,刘老弟不方便就算了,何必多礼。”贾主事笑着道。

什么?不用我出!早说啊。刘远不舍地看了眼木盘上的散碎银子,强顔欢笑道,“这位小娘子弹得太动听了。些许银子,不成敬意。”

“哈哈,贾某就喜欢刘老弟这样,直爽。”贾某起身,对媚娘笑着介绍道,“媚娘,你可别小瞧了我这位老弟。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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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老弟可是大有本事的人。现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香洗知道吧,就是这位刘老弟一手弄出来的。不瞒你们说,光这香洗,刘老弟一年少说也能挣个几十万两银。更何况,刘老弟家境殷实无比,金银珠宝堆积如山,田地山林成千上万,乃是江南有数的人家。

香洗?媚娘陡地眼睛亮了起来。这东西她自然知道,前天楼里采办东奔西找,终于也买来一些。自已也得了一盒,据说价值几十两银子,还不好购买。

“老哥说笑了。一个乡野人家,哪谈得上是江南有数的人家。贾太师上受皇上信任,下受百姓称颂,位极人臣,富贵无比。如此人家方可称江南有数人家吧。”刘远逊谢道。

“哈哈,刘老弟过谦了。来,饮酒。”刘远提及太师府,贾主事有些得意,举杯相邀。

“饮酒。”刘远举杯相应,一同干了一杯,又重新做了下来。

媚娘退了下去,准备再行弹奏。

“且慢。”贾主事终于忆起了青娘一事,有些不快对伺候在旁的侍女道,“青娘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不见来,你去看看,让胡娘子过来一趟。”

侍女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不多时,只见胡家娘子走进门来,一边走,一边娇声道:“大官人饮得可还畅快?媚儿这小浪蹄子可服侍好了大官人?若有不到之处,还望大官人海涵。奴家在此先行谢过了。”

说着,扭动着身子给两人行礼。

“好了,别说那有的没有。我且问你,青娘何在?为何至今还没过来。”贾主事手一摆,有些恼怒道。

“就来,就来。大官人有吩咐,青娘哪敢不来相陪。”胡家娘子瞟了眼侍女手中的一木盘银子,脸上笑得似要绽开。接着转身对着门口道,“青娘,大官人相请,还不快快进来。”

随着一个胡家娘子声间,门口盈盈走进一女子,年约十四、五岁样子,身子还未完成长足,形容娇小,面容清秀、肌肤雪白,身穿粉红襦裙,外披白色纱衣,头顶挽有两个小发髻,点缀了几个小饰物,乌黑的秀发垂肩而来,更使得整个人清新脱俗,娇而不媚,直似一朵含羞待放的花骨朵一般。身后一名侍女,手捧着一根碧绿长箫。

“小女子青娘,见过大官人。”小女子款款上前,向贾主事行礼。

贾主事点点头,指着刘远道,“这位是信州来的刘巡检。”

“青娘见过刘巡检。”青娘转过身来,向刘远福了福。刘远也站起身,回了个叉手礼。

“大官人,有媚娘、青娘两姐妹陪着两位,奴就不打搅了。”胡家娘子上前,娇笑道。

“去吧。”贾主事摆了摆手。

“那奴家就告退了。大官人请慢用。”胡家娘子笑着,又对青娘、媚娘道,“你们两个,好好服侍大官人,切莫怠慢了。”

“女儿晓得。”

媚娘、青娘轻轻应了一声,目送胡家娘子一扭一扭地出门去了。

“好了。今日贾某宴请我这刘兄弟。我兄弟素来喜欢听曲,就劳烦两位小娘子来处琵琶、长箫合奏吧。奏得好了,贾某重重有赏。”贾主事摆手道。

“是。”青娘轻轻应了声,与媚娘聚到一处,相商了几名,准备了起来。

桌上两个继续饮酒。

不一会儿,乐声响起。长箫悠扬、琵琶清旷,交杂地响了起来。

曲目欢快,满透喜庆之味,却给人一种错杂之感。这样热闹却是热闹,却远无适才琵琶独奏还来的意境之美。

贾主事浑然不觉,笑呵呵地频频举起酒杯,刘远却意兴阑珊,渐渐蹙起了眉头。

“怎么,这曲子,刘老弟不喜欢?”贾主事注意到了刘远神态,问道。

“刘某一个粗人,哪懂什么曲子。只觉得嘈杂了些。”刘远笑道。

“贾某也觉得是。”贾主事点点头,起身摆手道,“好了,停了,停下,这奏得是什么曲子,怎么这般杂杂乱乱乱的。”

乐声立即停了下来。

青娘收起长箫低头不语,媚娘倒抬起头,陪笑道,“大官人有所不知,琵琶、长箫之间甚不相合。大官人要听合奏,我和青妹只得勉为其难,合奏得这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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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郎”以供大官人佐酒。不到之处,还请大官人原谅则个。”

“哈哈,这倒是贾某的错。贾某也是一个粗人,哪知道合奏之不可得。也罢,且叫青娘吹奏一曲吧。”贾主事笑道。

“这倒也未必。”一杯杯酒下去,刘远也放浪起形骸来,起身道,“老哥想听合奏倒也容易。这琵琶与长箫之乐不合,别的乐器未必不合。”

“哦,有何乐器堪与长箫合奏?莫非大鼓?我看大鼓之声浑厚,箫声清幽,两者相合,倒也有一番趣味。”贾主事饶有趣味地道。

一旁,媚娘微微地摇了摇头,青娘更是撇了撇嘴。两个大老粗,一看就不是什么雅人,即不识文,也不识曲,却煞有其事地探讨起乐曲来。

大鼓与箫声,亏你想得出来。

“呵呵。这怎么行,大鼓一响,整条街不也震动了。此许箫声,恐怕被掩得丝毫不见了。”刘远笑着摇摇头。

“那要不来个铙钹?要不金钟?”

去,你当做水陆堂会啊,又击鼓又击钟的。

刘远笑着摇摇头,道,“小弟上曾听得和以琴、箫合奏了一曲,至今难以怀。是以小弟觉得,琴瑟之音或也长箫或能相合。”

“琴瑟与长箫?可自古以来也甚少合奏曲子。不知刘公子所听曲子何名?”媚娘略略思忖了一会,问道。一旁,青娘也难得地抬起头来,双眼紧盯着这个穿着甚是怪异的巡检大人。

“那所曲子叫《笑傲江湖》,哪是两个老先生合奏,两个老先生,一琴一箫,且歌且唱。乐声明快,歌声慷慨.....”刘远闭上眼,沉浸在记忆的乐曲中,两眼不由湿润了起来。

宁做太平人,莫做乱世狗。来到这个时空,与之而来的恐惧,压抑、疲惫与无奈,尽随着记忆中的熟悉的乐曲释放出来,随泪涌出。

何人真可看淡生死,何人真可看淡人生?举世无知的孤独,可怕的未来,疲惫的重任!为什么是我!要我选,我可宁做个无忧无虑的单身狗,浪迹天涯。

厅中众人面面相顱,俱惊住了。想不到仅仅提起一首曲子,这姓刘的巡检竟似要哭起来。究竟是这姓刘酒喝多了撒酒疯还是那曲子确实有着感人落泪的魅力?

“刘巡检可有曲谱?”青娘罕见地开口,满是期待。

刘远摇了摇头,突而怪异地唱了起来。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

只记今朝

苍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啦啦啦啦啦

??”

“痛快!”

一曲终了,刘远只沉得心神无比的舒畅。做人就该这样,去掉虚伪,去掉拘束,做回真情真性的自已最好。

抬眼望,厅中众人俱张着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已,刘远顿时有些懵了。糕了!这下怎么办?

酒气一阵上冲,刘远立即捞起了装疯佯醉的稻草来,脚步虚淨,身子摇摇晃晃,朝贾主事拱手,毫迈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功名利禄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好酒,好酒。今日小弟酒足饭饱,在此多谢贾老哥盛情款待了。”

“刘老弟.....”贾主事急欲上前搀扶。

“谢了。小弟还支持得住。”刘远摆摆手,道,“老哥留步,小弟这就告辞了。”

门口进入两个扶住刘远,却是刘福、刘贵两兄弟。原来两个早就候在门外了。

“多谢贾哥了,小弟今日不胜酒力,失礼了,改日江湖再见,再次畅饮。贾哥留步,留步!”刘远在两兄弟的搀扶下,连连拱手。

贾主事茫茫然地起身相送刘远出门,看着三人下木梯。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那曲怪异歌声又响了起来,响彻全楼,迹近嘶吼,伴随着三人颠颠撞撞地一路远去。

他耶耶的,怎地有如此一个怪人,怪歌!不过,这人还有这歌,还挺有意思。贾主事摇了摇头,又笑了笑,转身回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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