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黑云至现在未散，仍旧在天上聚着，酝酿着，天昏沉沉。
栾艳华内心警兆大生，那对除了茫然和疑惑，全然没有其他意味的眸子给她带来一种异样的危险感，仿佛它的主人下一秒就会摸出一把刀，劈头盖脸地朝她挥来。
她一反手从袖口里滑出一把漆黑短刀，下一秒，就划出一道寒光朝来人的脖颈袭去。
那刀上有股艾衍从未见过的锋锐之意，他下意识的松开手仰身避开。
栾艳华一蹬地跃出几丈开外。
然后她转过身，眯起狭长凤眼打量起艾衍。
只打量了两眼，她就做恍然大悟状，道:“原来是你，我说艾衍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艾衍兀自梦游似的站在原地，“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像你这样临阵脱逃的嫖客，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几个。”
这时，栾艳华又显得游刃有余起来，她知道艾衍是山里的原住民，又是一个青楼常客，根本不能修炼，这样的人就算有把子力气又怎么可能威胁到她一个练气期修士。
方才那股危险感只被她当作错觉。
她一把摘下面罩，露出她带着嘲讽之意的笑容。
“怎么样，可想起我了？”
“原来是栾姑娘，想来你就是门派安插来的探子吧。”艾衍依旧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你的门派到底叫什么名字？”
“襄息门。”
栾艳华对艾衍的反应十分不满意，似乎没在他脸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神色。
艾衍点点头:“那请问，贵门在山中抓人又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吃。”
“吃？又不是妖祟，怎么能吃人呢？”
“怎么就不能吃，连妖祟都知道有灵根的凡人是好东西，我们自然也知道”，栾艳华不耐烦道，仿佛艾衍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常识性问题，“只不过我们比那些妖祟聪明，不会胡乱吞食，知道怎么更好地利用这些凡人的皮，血，肉，骨，魂。”
说着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得很妩媚，还有几丝放荡，道:
“不过原来那小畜生是你女儿吗？那你岂不是十来岁就跟女人上了床？真是个浪荡子。”
艾衍眼神中的茫然散去了几分。
“你这样的当初怎么会是那副雏哥儿作态，莫非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别做梦了，你一个凡人，不可能跟修士拉上关系，不过.....”
栾艳华的眼睛变得水润起来，上下打量着艾衍:
“不过你倒是有膀子力气，我也不是不能和你快活上一把....”
反正等会儿你要死了。
这句话她没说出来，免得败了兴致。
艾衍置若罔闻，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表情——眉头下压，微微靠拢，显出几分怒意。
像是一个沉睡中的的人在梦里见到了什么十分愤怒的事情。
“你骂她，还要吃她？”
他没带什么疑问意味地问道。
“什么？”栾艳华不明所以，但也能听出那不是想和自己上床的意思，顿时皱起眉头可惜地道:“没趣儿，还想让你死前爽上一爽，罢了，你还是赶紧去死吧，还能免我份罪责。”
说完打出一道真气，扭头就走。
然而走了几步，预想中地重物倒地声音却迟迟没有传来，她回头一看，只看见一个沾着乱七八糟黑色血渍的拳头越来越大。
栾艳华轻蔑一笑，一丝晶莹浮在体表。
下一秒她就整个头嵌入了地里。
栾艳华懵了一会儿，声音又变得尖利起来:“你居然是...”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拳打断了。
一拳接着一拳。
艾衍没有停歇，他现在脑子里混混沌沌，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不会想到什么栾艳华是外面来的正儿八经的修士，手段比他这个徒有练气境却只会几门地摊武学的人要多，所以不能让她出手之类的。
只是觉得这女人要杀她女儿，所以该死。
韦罗拳被他无聊时琢磨着改良了几次，到现在最后一点劲风也不出现了，全化成纯粹的力道，就好像那些大排量的车，动力足，油耗也高，然后被艾衍改装一番后一点油耗都没了。
更别提这“油”还换了，变成了真元。
此时他的拳头像打桩机一样，每次打下周围的地面都在晃动，泥土一阵阵震起，几拳下去后，艾衍想碰到栾艳华的脑袋就只能把整个胳膊深入地下。
正砸得起劲，突然虎口一麻，他砸到了一个极其坚硬的东西，低头一看那人形的坑洞里正散发出一阵黄光。
紧接着是一道寒光划出将他逼退。
栾艳华从洞中爬出来，样子狼狈不堪，不禁浑身是泥土，苹果肌还塌陷了下去，再没有一点燕春楼名妓的风采。
她一手握着匕首，另一手握着一张符箓，那层黄光正是从她整个体表发出。
她看了艾衍一眼，什么话都不说，扭头就开始跑。
艾衍看着她逃跑的背影，依旧不急不慢的没睡醒样子，俯身从坑洞里捡起一张揉吧的不成样子的符纸，上面画着类似双足，又像双翼的鬼画符。
他大概知道这是什么，刚才来的时候，他看见过栾艳华往腿上贴这个。
他也像模像样的把这个贴在腿上，然后往里缓缓输了点真元，那不成形的符纸立马发出淡淡青光。
艾衍顿感身上一轻，又出现了当时跨越通脉六层，突破练气境时像要飞天的那种感受。
这意味着他的速度增快太多，快得叫他有些不受控制了。
他追过去，不到几息就追到了栾艳华身边。
栾艳华见状又把那漆黑短刀挥过来，却被艾衍一掌拍在手腕打飞。
她更加恐慌，一边快速后退一边看着艾衍叫道:“你到底是哪个邪派的？潜进山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么说你们门派还把自己当作正派？”
艾衍张了张嘴，一丝荒诞从从内心铺天盖地的茫然中硬生生挤出。
他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没把话问出口，感觉和吃人的妖祟没什么好谈的，只是再度提拳挥过去。
此时的栾艳华像一个没有修为在身的人两臂抱住头抵挡，拳头砸在黄光上，在上面泛起一丝丝涟漪，符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一道道裂痕。
四五拳过去，黄光碎裂开来，再两三拳下去，她体表的晶莹也不见了，下一拳便将栾艳华打飞出去。
摸起地上的漆黑匕首，艾衍正要走过去结果她，一团火焰砸来燃起地上的草和飘落的叶，挡住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