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红炎喜事(八)

“是你要逼死我!”

桑伶一下挥开面前的攻击,反手一掌拍向红炎腰间。

“噼啪——”

有东西应声而碎,瞬间红炎身上的气息再难遮掩,妖气浓郁下是不散的血煞之气,与刚才尸体里看见的如出一辙。

张青手中控制的灵气球里,那血煞之气像是寻到了来源,横冲直撞拼命撞击着灵气覆盖。他眼睫微动,那灵气球像是撑不住般几下闪烁,竟然让那血煞之气冲了出来。

众人惊慌失措的避让,混乱中,那血煞之气竟是越过众人,咻的一下飞进了红炎体内。

铁证在前,事实清楚。

众人神情惊疑的看着红炎,像是被可怕的真相震住了。然后迅速抽剑,剑尖直指,围了上去。

熟悉的场景再次重现,这一次对着的却不是桑伶。

她没有半分得意自在,只觉得无比讽刺,只把一双眼睛幽幽地看向这群人,神情不辨喜怒,被轻易摆布的人修有时候比被牵丝控制的傀儡还要可笑,毕竟傀儡自知控制,而他们却浑然不觉,还沾沾自喜。

想到这,她的眼神变得无比的冷漠,遥遥看向了远处,那里冷月悬挂一片黑茫画面简单,她却看得很认真,像是在等待什么。只可惜,现在没有人来关注她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红炎的身上。

红炎的手捏得很紧,拳心发白。她当初选择在今日动手,不过是听到消息说天道宗会来。只要有天道宗在,桑伶无论如何都是跑不了,万没想到,如今这重保障倒成了她的枷锁。

夜色中,一片寂静。

可她的神情却是越发紧张,这次栽赃陷害失败了,如果她选择直接身死绝不透露出那人指使之事,那人会治好夫君吧。

旁边的弟子有几分看不懂:

“她竟然是妖族,还是一个身染血煞的妖族,可这血煞之气如此淡,没有达到疯癫杀人的程度,怎么还选择杀了喜宴上所有村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城池弟子中有声音回答道:

“要我说,定是她自己想要修炼邪法,才故意趁着喜宴的机会杀人。”

“可若如此,怎么还要报信给我们知晓?”

“难道是为了栽赃?”

话赶话一场真相还原,只是根本原因却还是掩在了迷雾中,让人难以捉摸。

陆朝颜美目扫了一眼那凶手红炎,没半分在意:

“都是妖族,心性恶毒,自然可能。如今两个大妖在此,一起带回天道宗审问。师父手段高明,无论什么人做鬼,都能揪出真相。”

现在的修真界与以往很不一样,一开始是凡人内因为话本盛行对妖族先开始的改观,再加上显阳宗治下的和谐场景,然后逐渐蔓延到修真界里,修士对待妖族不再是从前那般非打即杀的态度,比之从前宽容许多。

这也是为什么,桑伶在一开始不会被当场诛杀,还可以拖延时间为自己自辨的因素。

如今,陆朝颜一棍子打死的态度倒让众人不禁皱了眉,只是陆朝颜积威盛重,众人不敢反驳。

红炎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浑身气息滚动不休,准备开战。

张青并没有举剑去对峙红炎,遥遥站在一处,负手而立,忽然看了身后一眼,道:

“有人来了。”

“人?”

众人表情更是疑惑,这大半夜的还是个死了人的村子,会有人过来?

很快,那人跌跌撞撞地跑进了视线。一身红衣,头发被同色发带束起,文气清秀,书生模样。

众人面面相觑:

“好像是新郎官。”

“我听闻,这新郎官是从小吃百家饭长大,如今自己的娘子竟然是个妖族,还是个杀了村里人的妖族。天呐,想想就崩溃啊。”

“嘘,收剑吧,这个妖族不可能会跑了。”

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闷感扑面而来。众人不约而同收了剑,静待着戏码开场。

陆朝颜回神,略带可惜地看了一眼桑伶,这人现在太过聪明,倒在此时让她脱身,等会若是一力强抓,也是惨胜而已,自己身上还背着任务,不能折损弟子,倒是可惜了这次能将林伶当场杀了的机会。

陆朝颜的眼神温和看去,内里那条毒蛇却在慢慢吐出蛇信子,阴冷注视着自己的猎物,想要将人彻底毒死,吞食进腹。

桑伶淡淡回视,她依旧穿着那身成为罪证的华丽衣裙,遥遥站在一边月光无法照亮的阴影之中,从刚才的凶手指认中脱身,她便站在人群外。

一片深夜无尽的黑暗夜色包裹全身,却还是灼耀得像在发光,四周那么黑,那么幽深,连同那眼神中的寒意像是可怕的幽冥一样,死亡之气仿佛就快倾袭而来。

陆朝颜坚持几瞬,到底是掩下眼帘,收回了视线。

桑伶的表情多了点似笑非笑,从来都是一味强权压人的陆朝颜今日倒是学会了让步,看来刚才的打斗和巴掌让她学了做人,可惜,自己是半点都不相信,这个女人恶毒自私绝不可能轻易放弃。而她此时的反应,绝对是还有什么事情牵绊。

桑伶想了想,又做了些布置,悄然传讯给了附近带妖族守着的大毛。

这厢。

红炎突然看到男子出现,简直如遭雷击的模样。整个人都在发抖,双目圆睁地看着那人跑来,直到那男子越来越近,她强自镇定下来,将气息收住,对着那人微笑唤了一声:

“.......夫君。”

娇妻呼唤,可男子的脸上却没有像往常那般出现喜悦之色,而是带着那难以置信的痛苦神色,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具尸体还有死一般寂静的村子。

贴着喜字的院落明显,只是院前早就鲜血成河,半掩住的院门后尸首遍地。

他的眼眶里慢慢染上那血一般的红丝,头颅侧过看来,眼睛死死盯住红炎的面庞,嘶哑出声道:

“这一切都是你......做下的?”

“夫君........”

红炎的身体都在颤抖,泪眼婆娑下,气势早就与刚才的杀气凌然的模样大相径庭。

桑伶冷眼瞧着男子出现,却只是默不作声,垂下眼睛,掩住了唇畔的一点冷意。

刚才她在红炎反咬她就是杀人凶手时,便借机用通讯玉佩悄然告知大毛,派人手去寻找附近藏起来的红炎夫君,一直拖延时间,才终于等到了这个关键性的证人。

而红炎却不知道这些,她难以置信看着这个早就在喜宴动手前被自己送出去的人,不知道他为何会在此时出现。一颗心浮浮沉沉,慌得不行。可偏偏她现在已经全部暴露了,是她杀了村民,是她杀了将从小无父无母的夫君养大了的村民,是她做下惨案还要栽赃别人。

瞬间,眼泪滑落眼眶,她扑通一声跪下了。

“是我对不起村民,是我狂性大发杀了他们,夫君,我不求你原谅,我会以死谢罪!”

“住口!”

男子伸手指来,一双拿笔的手却是颤得不成样子,他想说什么,嘴唇嗫嚅了许久,可都吐出一句话来。许久,喟叹一声,一巴掌甩在了自己的脸上,接二连三地响起来。

“啪!”

“啪!啪!”

“啪!啪!啪!”

一连数十个巴掌,响声炸开了沉闷,像是惊雷般纷纷落在耳畔,让人震惊哑然。

红炎已经哭得凄惨,上气不接下气,半跪在地上,想要伸手拦住那手,可偏偏男子就不是不让她碰。身子不断旋转避让,巴掌继续,半张清秀的侧脸早就红肿起来,可鲜红的巴掌印还是落在上面,接连不断,折磨那白皙脆弱的肌肤。

红炎旋转着膝盖,肌肤被石子磨得生疼,她还是快速去追那手,尖叫阻拦道:

“不要,不要!夫君,你不要!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男子没有丝毫反应,口中喃喃:

“是我的错,我一开始就不该认识你,是我的春心,才让沈家村灭村了,是我的错,才让看我长大视我为儿的村民们惨死。是我不想死的念头,才会让你做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去让我起死回生!”

此言一出,众人已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可还未等脑中思考,男子已被红炎趁机抓住了右手,红炎跪在地上,半撑着身子去拉扯,头发散乱掉在了地上,满面泪痕,形容狼狈不堪。

男子顶着半张肿如猪头的脸,看她如此闭了闭眼,终究是没有继续,却还是大力抽回了手,甩开了红炎的触摸。

红炎不防,一下子摔在地上,男子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在中途停住,转身不看了。

男子满眼都是泪,迎着众人好奇打量的视线,看着这场闹剧,心底已是苦涩难当:

“红炎......你可知,当时我病重死前所说的不想死,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与你在下一世形同陌路。或者投身修士,兵戎相见。所求所想,皆是你。若当时我知道,你要为了救我,反而杀了沈家村一村人的性命,我只恨不得当时不要死在你的面前!”

“求你,求你不要说了.........”

红炎已经哭得没有气力,半跪起来却也只是软软撑着身子,不能起身。

男子并没有选择转身看她,他的眼睛一直盯在那贴着喜字的院落,那是他的家,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他要迎娶红炎,生儿育女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坟地,成了埋葬他至亲好友的坟地。

一具尸首正好横躺院落,双目圆睁,死不瞑目,遥遥与他的视线对上。死亡的僵白让那张面孔变得阴冷可怖,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是沈大娘,是将他从小视作亲子的沈大娘。

那时,喜宴上。他因为身体原因还独坐在主屋里,等着隔壁屋子里还在梳妆的红炎拜堂。

沈大娘颤巍巍的靠近门口,要将银钗递给他:

“红娘子说你还生着病,让我们不要进屋。村子穷,我也没什么东西能送。这是我年轻时,我娘给我压箱底的,如今你娶妻了,这东西倒是可以给红炎了。”

此时,那枚银钗在怀里膈得他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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