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在这种情况下,先说话的人会很有压力。

余耿耿秉承“敌不动我也不动”的理念,非常认真地装死,眼神逐渐涣散,心里胡乱地想着:……本钱可真充足啊。

裴云旗也迟迟没有动作,不知是在生气,还是在想怎么毁尸灭迹。

余耿耿感到一道强烈的视线灼烧着他的头顶和耳尖,导致他装得越来越辛苦。

最后还是电梯外面的人率先打破僵局。

“我靠!”

他们可能也没想到电梯门一打开会看到这样暧昧劲爆的画面,甚至有人吹了个口哨,“哇,在电梯里就玩这么开啊?”

两人的姿势确实容易让人误会,距离甚至比看起来还要近一些。

余耿耿的一只手按在裴云旗的腰侧,嘴唇都快贴到他大腿根了,隔着一层薄薄的西裤布料,任谁都能想象到布料之后是什么。

下一秒,裴云旗扯了扯余耿耿的头发,低声说:“先起来。”

余耿耿缓慢地应了一声,然后发现自己没办法一个人站起来,跪坐得太久,四肢瘫软无力,加上缺氧的影响,酸麻感从心脏一路扩散至指尖,动弹一下都很困难。

裴云旗一言不发地看了他一会,出乎意料地朝他递出手。

有了支撑的位置就会好很多,余耿耿抓住他的手臂,一鼓作气爬起来。

他以为自己站起来后,裴云旗会迫不及待地甩开他,为了避免发生这种难堪,他一站起来便迅速地松手。

没想到,裴云旗不仅没有放开,另一只手甚至扣住了余耿耿的腰,慢慢地摩挲了一会儿,而后半抱着他出了电梯。

余耿耿吓了一跳,腰部的桎梏动作算不上粗暴,却让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他抬头看,先看到棱角分明的下巴,再是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脸色有些苍白,眉骨的阴影打在眼睛上,显得男人阴郁又冷峻。

裴云旗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是截然相反的,每一处细微的变化都表明,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让他难以忍受。

两个保镖面面相觑,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他们,及时挡开靠过来的人。

余耿耿忍了一会儿,还是推了推裴云旗的肩膀,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他想让裴云旗先放他下来,这样勾勾缠缠的走路,两个人都难受。

裴云旗皱着眉头看向他,语气很差:“干什么,在电梯里被人当猴参观很有趣吗。”

余耿耿动了动唇,这不是都出酒吧了么……

裴云旗不耐烦地瞥了一眼脚下,像是训斥,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你走得太慢了,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余耿耿挣扎得更加厉害,喉咙发出含糊的咽呜声。

裴云旗没办法,停下了脚步,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一副“你怎么这么麻烦”的森冷神色。

余耿耿扶住酒吧的门廊,勉强站直了,他微微弓着背,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的鞋跟上,就这样把两只鞋子都蹬了下来。

然后光着脚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抬头看向裴云旗,有些得意地翘起唇角:明明这样就可以了,干嘛非要那么费劲。

裴云旗垂眼俯视着余耿耿的脸,眼睛里是黑沉沉的压抑,讥讽道:“既然你这么厉害,就一直这样跟着吧。”

怎么又生气了。

余耿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说,脾气这么臭,要不是长得还凑合,杜归才看不上他。

夜风徐徐拂过脸颊,街两旁的霓虹灯闪烁纷纷,把余耿耿的脸染成变幻莫测的彩色。

从灰暗色调的酒吧回归热闹的人群,终于没那么不舒服了,他捡起地上的鞋,拖着散漫的步子往前走,脑子里全然放空,什么都懒得想。

不知从哪里飘过来烧烤摊的香气,一阵一阵,像羽毛一样钻进鼻子里,弄得人心里痒痒的。

旁边的餐馆门口倏地响起招揽顾客的叫喊声。

余耿耿回过神,才发现裴云旗并没有等他,已经走了好远,两辆黑色轿车一前一后地停在路边,司机下来拉开车门,裴云旗上了后面一辆。

“糟了!”余耿耿急忙拎起裙摆,一路小跑着追上去。

还差几十米远的时候,车子启动了,慢慢驶远,直到彻底消失在道路的拐角。

余耿耿惯性往前跑了两步才停下来,手上松了松,裙摆和鞋子一起落向地面。

他现在的样子应该很狼狈,不然,身旁来往的人不会都转过头来看他,窸窸窣窣地议论着他是不是被人抛弃了。

“……”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这么回事。

余耿耿站在原地,生了一会闷气,哑着嗓子发出了今晚的唯一一点声音热切地问候了裴云旗家里的长辈。

他自我安慰,幸亏现在没有下雨,不然那可真的太凄惨了。

小心眼又爱记仇的某人,决定把最近受的这些罪逐个记下来,写在本子上,等见到余淮之以后,气势汹汹地甩在他面前,让他好好看看。

过了一会儿,余耿耿突然脸热了热,心想为什么要特意告诉余淮之呢,小孩子才会去告状。

自己上辈子吃过的苦比这厉害多了,也从来没有想过特意说给别人听。

又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值得分享。

余耿耿纠结了一会就不想了。

他更好奇余淮之看到这个悲惨记录本的反应,可能会跟之前在大漠误会他那次差不多,先是极为罕见地露出一点不知所措的表情,嘴唇张张合合,好像在谨慎地措辞,又好像连话都不会说了一样。

目光却温和得不像话,一下子就戳进了人心底。

余耿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不会讨好别人的人。

又过了一小会儿,余耿耿恍然的啊了一声。

原来,他希望余淮之看到本子后,能过来哄一下自己,稍微哄哄,他就开心起来了。

时间还早,余耿耿不想回去,不甘心地走到拐角处张望了一下。

没想到,他以为早就开远了的轿车,竟然安静地停在一家便利店前面。

余耿耿喜出望外,也顾不得形象了,啪嗒啪嗒地跑过去。

到了后,先确认一下车牌号,就喜滋滋地拉开车门钻进后座。

先上车才说。

车熄着火,裴云旗果然坐在里面,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除了他以外并没有其他人,连司机位置都是空着的。

余耿耿想问他怎么没走,不过想了想,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车里铺了羊毛脚垫,余耿耿脚白生生的,沾上一点灰尘看起来就很明显,刚刚在外面光脚走了这么久,早就不能看了。

他缩了缩脚趾,微微提起来一点,不想弄脏脚垫,却不小心撞到了磨破皮的位置,顿时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十分隐秘陌生的痛感,不是女孩子很难体会到。

反应过来后,余耿耿赶紧捂住嘴,紧张地看了一眼裴云旗,看到他没有睁开眼,才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姿势。

只是脚还是很痛,间歇性地涌上来,伤口处黏黏腻腻的。

余耿耿弯着腰蹭来蹭去,想看看脚后跟现在是什么情形,有没有流血。

车窗玻璃遮光性很好,看东西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余耿耿只好把头再靠近一点,还没等看清楚,就听到裴云旗低哑的声音,“你又要干什么?”似乎才被吵醒,不满地指责他的事比其他人都要多。

余耿耿缓慢地直起腰,一只手还托着小腿,不知道从哪里解释起。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人敲了敲他旁边的车窗。

……来得正好。

余耿耿假装无事发生,冲着裴云旗笑了笑,手指着车窗,看他仍然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干脆转身降下一半车窗。

男人看到余耿耿时明显怔了一下,很快又看向了他身旁的人,恭敬地说:“您吩咐我买的水买好了,不过没有纱布和酒精,买了创可贴可不可以”

“好了。”裴云旗黑着脸打断他,“上车。”

司机察觉到老板恼羞成怒的目光,立刻住嘴,把东西递进车里。

余耿耿愣愣地接过来一个购物袋,充当桥梁,转手递给裴云旗。

裴云没有接,冷声指挥他:“把东西拿出来。”

余耿耿只好收回手,低头打开袋子,里面只有一瓶矿泉水和一盒创可贴。

他拿出来一一摆好,暗暗地想,没想到像裴云旗这样的人,也会喝接地气的大众品牌,他还以为他只喝那种从法国空运回来的高级货色。

车子引擎启动了,空调送出的凉风吹过伤口,又痒又疼。

余耿耿忍不住朝裴云旗靠近了一点。

裴云旗反应很大,目光锐利地看着他,如同防备一个十万分的危险人物。

余耿耿歪着头做口型:“给我一片创可贴好不好?”

裴云旗今晚的善心简直过剩,看他片刻,点了点头。

余耿耿挖出一片贴在被碰到的脚后跟,犹豫了一下,厚着脸皮又挖了一片,贴在另一只脚。www.九九^九)xs(.co^m

伤口被包裹住的感觉分外有安全感。

他准备向裴云旗表示感谢,侧过头,看到他已经重新闭上眼睛,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外的气息。

于是余耿耿也缩在后座上,不动了。

他庆幸地想,裴云旗是不是渴了才会让司机去便利店买水,但是,直到到达目的地,那瓶水都安安静静地摆在置物台上,像一件可有可无的观赏品。

回去时一路无话,车子穿过一扇高大的铁门,最后停在一栋别墅门前。

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周围环境,都比余耿耿租的小白楼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余耿耿其实并不怎么担心进去之后该如何和裴云旗相处。

根据他从原书中得到的有限的信息,不管裴云旗之前的私生活是怎样子的,在他遇到命定之人杜归之后,身体、爱、甚至每一次心跳波动,都只属于杜归。

就算偶尔碰到像今天这样的场合,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发生。

余耿耿只需要好好操心,如何从裴云旗眼皮子底下找到那张请帖。

之前被半抱着出酒吧的时候,他趁机摸了摸裴云旗的口袋,确认请帖不在他身上,大概让其中一位保镖代为保管了。

总不可能一直放在保镖那,余耿耿决定今晚一定好好跟紧裴云旗,不拿到请帖不罢休。

进了屋,裴云旗站在玄关和客厅的交界处,转头看着余耿耿,客厅里很黑,只有玄关处开了一盏冷光壁灯,自上而下地照着他。

“你确定要跟着我?”裴云旗问。

余耿耿点点头,想装出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或许不太成功。

这是他根据裴云旗的反应猜出来的,男人眉眼间的郁气愈发沉重。

余耿耿只好换了个策略,拿出自己最恳切的表情,睁大眼睛看着裴云旗,就差出声恳求他了。

“那好。”这次,裴云旗看到了他的诚意,很慢地说,“我下周有个宴会,需要一位女伴,你可以准备一下,一个小时后,我们开车去机场,然后出境。”

余耿耿心中一惊,这么赶啊,都来不及和陈助理他们商量一下。

裴云旗就像一张平滑的桌面上莫名凸起的钉子,不仅打乱了余耿耿的全盘计划,还要让他尝一尝无法忽视的痛苦。

余耿耿心里有些乱,还是含糊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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