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Chapter 39 入戏

南珠第二天就进组了。

李沧东却没有先拍她的戏份,而是让她在剧组看着,大致了解下走位和适应摄像头的存在。

然后他给她讲戏说:“文秀心这个角色,就像她的名字一样,雅致秀美,她代表的就是文禹哲的心脏,她死掉的那一刻,文禹哲的善良也就死掉了。”

南珠听得津津有味,坐在他旁边的小板凳上,“那‘我’岂不是很重要?”

李沧东翘着二郎腿,坐在监视器后面,闻言笑着挑了挑眉,“当然重要了,不然我会交给你?”

“那为什么还不让我开始拍摄啊?”南珠已经坐了一上午小板凳了。

李沧东悠悠地叹了口气,他把监视器屏幕往南珠那挪了挪,“看,他演的怎么样?”

屏幕里是薛景丘的脸,他不愧是影帝,面部的每一丝肌肉走向都在表达着情绪,他现在拍的是男主文禹哲在片头烟火大会上从山顶一跃而下的场景。

屏幕上,他脸上全是疲惫的油垢和深深的沟壑,他胡茬稀疏,眼皮微微下垂耸拉,眼神里麻木一片,却又有着死火一样的光芒,疯狂地对着天空大喊:“我要回到过去!”

那声嘶吼里带着无限的痛苦和深深的自厌与悔恨。

片场里寂静了,几乎所有人都被拉入了这绝望的情绪之中。

包括南珠,过了片刻她才轻轻叹息,“……原来这才是演员啊……”tefu.org 柠檬小说网

李沧东与有荣焉,很是得意地笑睇了她一眼,拧开手里的保温杯啜了一口,“他演的很好。”

“但是啊,南珠啊,你是达不到这种水平的。”

“……”倒也不必这么直接。

李沧东接收到南珠怨念的眼神,又连忙笑道,“我是说,这么短短几天,光拼演技你是不可能比得上他的。”

南珠也明白,她只是个新人,从未接触过演技培训,现在让她与影帝同台搭戏,确实不可能一日千里一下子赶得上的。

“啊……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南珠皱了皱小眉毛,眼神有些不服输,既然她接下了这份工作,她就绝不会敷衍,都不开始让她摸索下,怎么知道她演的怎么样?

“所以,对你的戏,我要换一种方法。”李沧东说。

“莫?”南珠疑惑了,圆溜溜的眼睛看向他。

李沧东看着她毛茸茸的头发,纯真白皙的脸蛋和清澈透明的眼眸,满意地喟叹了一声,心里暗想,就是这样,这就是文秀心啊!

他解释得更加详细了,“你是新人,往往都说新人不会拍戏,但是恰恰好,正因为是新人,所以才不会‘拍戏’,我要的文秀心,不是拍出来、演出来的。”

“我要的文秀心,是她一站在那里,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文秀心的文秀心。”

“嗯?”南珠还是没理解,既然不是‘演’出来的,那要她如何去表达?

李沧东拿起手里的保温杯,放在了一旁的小板凳上,指着它对南珠说:“现在,假设你是一个刚来地球的外星人,你看到这杯水,会是什么反应?”

南珠想了想,先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好像好奇一样轻轻地用指尖碰了碰那杯水。

水杯是冷的,里面的水面因为碰撞荡出微微的波纹。

她盯着水面的波纹,好像探究一样带着好奇的眼神看着它们一圈一圈漾开。

李沧东见她这样,笑了,他直接拿起杯子然后突然松开了手,杯子摔倒了地上,整杯水全部流了出来撒的遍地都是。

南珠呆住了,看着他的动作有些瞠目结舌。

然后就看到李沧东很惊讶地看着地面,好像不解,“啊……原来水会掉到地上?”

南珠顿住了,想了一下才佩服了,这才明白什么叫‘刚来地球的外星人’。

因为刚来地球,所以压根不懂什么叫引力,放开手杯子会掉在地上他不懂,水会撒在地上他也不懂。

“啊……导演尼……”南珠钦佩地看着他。

李沧东笑了,看着她转过弯来了,这才捡起地上的杯子,用纸巾擦了擦,“这只是一个比喻,我要的就是你这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是全新的人。”

“带着这样的态度,你来想想,怎么样变成文秀心吧。”

“等你变成她的那一刻,我就会拍你的部分,而且我的要求是,一次过,不做修改。”李沧东放下了杯子,看着南珠的眼神很意味深长。

南珠拧着眉,试图将刚刚的那一点灵感抓住,她紧紧地捏着剧本,将对文秀心的描写反复咀嚼,一字一句消化。

……‘她回过头,看到了人群中的文禹哲,很开心地挥了挥手,不带一丝阴霾地笑了。’

导演说,文秀心是像一张白纸一样的人,她没有复杂的心思,所以她看到文禹哲就笑了,那笑也一定只是因为她想笑。

因为她单纯的开心。

什么是单纯的开心呢?

……莫名地,南珠想到夜晚街灯下的薄雪,叮叮当当的车铃铛,还有愉快清爽的风穿过头发的感觉。

……

南珠自从进了剧组,一连两天都没有来过成远集团了,河道英有时候深夜过去汉南洞,却发现她已经睡了。

此刻他捏着黑金的钢笔,看着桌子上的报告,眉头皱了起来,带着微微不虞。

好似这桌上的报告,实在难以入目。

“金秘书。”他突然开口。

旁边站着的金赫熙应道:“内。”

“……李沧东导演的电影,拍得怎么样了?”河道英状似不经意,突然之间门想到了一样轻飘飘地问到。

金赫熙微微垂了垂头,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他的声音恭谨平淡:“……正在如期拍摄当中,与白南珠小姐已经签定了合约,白小姐也已经进组拍戏了。”

“唔。”河道英翻开一页报告,眼神在报告上移动,“什么时候?”

他顿了一下,“我是说,什么时候签定的合同?”

金赫熙回答:“昨天晚上签订的合同,已经给您过目了,今天早上南珠小姐就已经进组了。”

“唔。”河道英放下钢笔,往后靠了靠,抬起一只手松了松领口的领带,“今天的戏份,应该也拍够了吧。”

说着他好像找补一样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盘的时间门,现在是下午三点一刻。

“联系她,让她过来。”河道英淡淡地吩咐道。

金赫熙闻言一喜,他按耐住跃跃欲试的心情,拿出了手机点开南珠的号码,手指刚刚放在对话框想要编辑短信,却又不着痕迹地瞥了坐着的河代表一眼。

……代表真是傲慢啊,明明想要自己联系,却又拉不下这个面子。

不过,这不是正好给了他联系她的机会吗?

金赫熙隐蔽地笑了下,退出了编辑短信的界面,他故意直接按在了南珠的号码上,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然后他就看见河代表盯着手上的报告,但是目光却一下都没有移动。

金赫熙压制住期待的心情,这是他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不知道她清甜的嗓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又是怎样一种感觉?

但是,“嘟、嘟、嘟……”电话一直响了十几秒,却一直都没有人接。

金赫熙有些懵,就看到河代表好像松了口气一样,还微微地笑了。

他听见河代表垂眸嘀咕,“……果然……并不是只不接我的电话啊……”

金赫熙:“……”感情他只是一个测试工具人。

河代表抬起头,嘴角微微带着一丝笑意,“那么,麻烦你给她发条信息吧……不。”

他又拧眉,垂眸顿了一下,改口道:“直接去接她过来吧,送她到清潭洞的餐厅,我晚上为她庆祝。”

清潭洞的二人烛光晚餐。

金赫熙深深垂下头,“内,我知道了。”

……

南珠满脑子都是文秀心,她完全把自己带入到了这个天真纯洁的少女的一生中。

她浪漫、天真,却又坚定,一往无前。

这样一个女孩,她应该是永远真挚热烈的,是纯真又有些无限的勇气的。

南珠想着想着,站了起来,开始在片场四处溜达,她想要把自己的情绪全部带入到文秀心中去。

她到处转,但是转着转着,总是会转到薛景丘那边去。

她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他忙的时候她就躲在旁边偷偷地瞄他,等他回过头,她还会傻兮兮地对着他笑。

然后他不忙了,她又小心翼翼地蹭过去,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这是哥哥呀,是世界上,唯一的、只有彼此的哥哥呀。

所以她只想看到他,只想跟着他。

薛景丘好像了感觉到了她的入戏,很是纵容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像个真正的兄长一样。

南珠脸红红地嘿嘿笑了,用手撑着脸蛋看着他补妆。

剧组的化妆师们正在给他整理头发和衣服,这部戏里的文禹哲,时间门跨度长达二十几年,幸好薛景丘原本的样貌就很年轻,扮二十出头的少年一点也不违和。

而他的眼神又十分有戏,澄澈温柔,加上化妆和服饰,妆发一弄好,活脱脱一个朝气蓬勃地少年。

“很好!”李沧东导演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突然大喊。

南珠吓了一跳,懵懵地看过去。

就看到李沧东搓着手,很激动地看着她,还连忙喊着摄像和灯光师,叫他们立刻准备。

接着南珠被两个化妆师推进了化妆室,她还没反应过来,反射性地看向自己的‘哥哥’,就看到薛景丘对她很温和地笑了。

仿佛在安抚她,说着没事,南珠莫名地就放下了心,顺着化妆师的力道被按在了椅子上。

李沧东这时候也跟着过来了,他还激动着,大声指挥:“不用化妆!把眉毛和头发弄凌乱点!换那身已经挑好的戏服就可以了!其他都不要改。”

“现在!立刻!快点!”他说着,被化妆师姐姐推出了门。

“内、内、导演,知道啦!”化妆师姐姐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然后立刻一个人按着她做发型,一个人冲了过来给她换戏服。

衣服是八十年代的风格,非常简单朴素的学生裙。

头发也很简单,微微凌乱的辫子。

妆也不用化,不出几分钟她就被簇拥着出了化妆室。

当她走到镜头下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李沧东导演的那一句:‘我要所有人看到你的那一刻,就知道那是文秀心’。

她就是文秀心。

两个带木仓的军人冲了过来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压着往外走。

文秀心被压得一踉跄,扎着辫子的头发因此一甩动,几缕发丝散落到脸上。她不得不随着他们的力道往前。

可是她好像感受到了什么,挣扎着回头看了一眼。

……于是就在麻木的、无数张围观的脸里,看到了她想看到的那一张。

‘她回过头,看到了人群中的文禹哲,很开心地挥了挥手,不带一丝阴霾地笑了。’

文秀心猛地扭动胳膊,从扭住她的军人手中抽出了手,向那个想见的人挥了挥手。

然后她会笑,毫无阴霾地笑。

是没有其他任何想法,单单纯纯只是开心的笑。

南珠想,她看到什么会开心?

快想啊,南珠,把那个叫文禹哲的哥哥,当做你最想见到的,一见到就会很开心的那个人。

……一想到他就会开心的人。

玧其。

是那天下着雪的,对她微笑的玧其啊!

文秀心望着人群中的文禹哲。

南珠望着想象中的闵允其。

她挥了挥手,突然很开心地笑了。

那笑容毫无阴霾,是单纯又难能可贵的喜悦,仿佛伶仃在枝头的花苞,颤颤巍巍地摇动,稚嫩可爱,却又让人担心下一刻就会坠落不见的可怜。

金赫熙就在这一刻,走进到了寂静的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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