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孟晓棠一听“太后娘娘”,吓得缩在李云奕怀中,李云奕皱着眉头,回头看看那扇紧闭的门。

太后好些年没来隆宁宫了,要么是文墨往来通传,要么是他逢大小节庆前去慈宁宫请安。

如今一下早朝就赶了过来,怕是昨晚就心急如焚了。

他将垂下的发拢到肩后,垂眼瞧瞧身下的孟晓棠,心头痒痒,忍不住,又在她唇上落下几个吻。

“皇上……”孟晓棠双手推着他的胸膛,朝外看看,小声道,“太后在外面等着呢。”

李云奕不情不愿地坐起身,孟晓棠起身给他整了整有些凌乱的朝服。

“你不必出去。”李云奕将她推回床上去。

“那可是太后……”

孟晓棠轻声道,眼见着又要坐起来,李云奕一把抓过被子将她牢牢地裹在里面,瞪了她一眼,“你只许听朕的,其他人你不用管!”

皇上如此说了,孟晓棠也不敢再说什么,便将头埋在被里。

隆宁宫西暖阁内,太后捧着茶喝了好一会儿,茶水都添了两道,文墨眼睛红红的,一声不吭,默默地伺候着。

太后冲她笑了笑:“是昨夜没睡好么?累了就去歇着。”

文墨想起皇上放在隆宁宫正殿里的小宫奴,悲从心来,摇摇头,嗓子微哑:“文墨不累。”

太后放下茶盏,让飞星给她拿了一小枚从未吃过的糖,放在口中含了含,微微眯起眼,对飞星笑道:“这糖酸甜,是石榴味儿的,哀家在慈宁宫可没吃过。”

太后好巧不巧提起石榴糖,更是在文墨心上狠狠插了一刀,眼睛愈发红了。

梅用小心地赔笑道:“这石榴糖是奴才叫人从宫外的甜食摊子上买来的,都是些便宜的东西,就是图个新鲜。”

太后点点头,又取过茶盏啜了两口,消解一下甜腻。

“皇上自小就不爱吃甜食,怎么想着叫你去宫外买石榴糖?”太后笑着问梅用。

梅用忙低下头去,他能怎么说……说是宫奴喜欢?除非他不要脑袋了!

文墨暗暗一笑,这个狗仗人势的梅用,宫奴一事,就属他最勤快,等太后训诫了皇上后,她等再好好参这梅用一本,让他不许再在皇上跟前现眼,出馊主意。

梅用正急得额上冒汗,就见皇上掀开毡帘,一手把玩着玉珏走了进来,嘴角和眉梢都噙着笑,见了太后,恭恭敬敬地行礼:“儿臣给太后请安。”

太后放下茶盏,慈爱地看着皇上,又指着碟子里的糖说道:“哀家嘴馋,尝了尝,比慈宁宫的甜食点心要好吃许多。”

“太后喜欢,朕命人多送些去就是。”

太后点点头,又冲外张望着,疑惑地问道:“皇上的那朵小石榴花没来么?”

李云奕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将玉珏握在掌心中,用指腹轻轻蹭着,太后可真是厉害,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连孟晓棠喜欢石榴花也晓得了。

既然太后开门见山,李云奕也不藏着掖着,甩着手里的玉珏穗子,点点头,淡淡笑道:“昨夜伺候朕,今早起不来了,还望太后见谅。”

梅用惊了,皇上这意思不就是——朕的错。

太后亦是没想到皇上会为了一个宫奴说这样不持重的话,不由顿了顿,继而又笑道:“皇上,你昨夜不是在暖阁休息的吗?把那宫奴留在了寝殿里。”

“哦……”李云奕揉揉鼻尖,笑了笑,“下了早朝又与她温存了一番,累坏了。”

不要脸!文墨紧紧攥住帕子,将头深深地埋下去。

暖阁内一时寂静,众人屏息凝神,皇上怎可在太后跟前说这样的混账话?!

稀奇真稀奇!

太后微笑着凝视李云奕,这个儿子她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众人都说李云奕长得像她,但这性子实在是像极了先帝。

他今日爱极了这朵石榴花,不定明日又爱上了梅花月季花,帝王之爱,是最无福消受的。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太后反而替那朵小石榴花担心起来,皇帝对她的好,都是在为她树敌,除非皇帝能保她一辈子,或是永远也不让她入后宫。

难不成……皇帝真这么打算的?

“哀家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托这朵小石榴花的福,能尝到这石榴糖,不见她一面,哀家觉得惋惜。”

边说着,又笑着取过一枚石榴糖递给飞星:“你也尝尝。”

飞星垂首谢过,恭恭敬敬地取过放入口中,讶然道:“滋味酸甜,正好解腻,太后您要是喜欢,奴才回去给您做。”

“你粗手笨脚的,哪会做这般细致的甜食。”太后看向皇帝,以一贯地慈爱对他说道,“还是叫那小石榴花去跟哀家做一些。”

李云奕沉着脸,不耐地用手指卷着垂下的发,都这么明目张胆地来隆宁宫找他要人了?

他要真是把孟晓棠送去慈宁宫,保不齐太后会怎么磋磨她,都不用她动手,后宫里那群女人就能把她撕了。

只有在他身边,在隆宁宫,在他的羽翼之下,才可保她平安无虞。

见皇帝沉着脸 ,并不接太后的话,众人又再次屏息凝神,愈发一动都不敢动了。

殿内只余炭火燃烧时的毕剥毕剥炸响。

孟晓棠在寝殿中思虑再三,始终觉得不妥,太后毕竟是后宫之主,皇上如今在兴头上自然百般维护她这个贱籍宫奴……但要是……皇上失去兴致了呢?

那她就是招惹了整个后宫,下场比回藏书阁继续做一个宫奴还要凄惨。

她的眼睛看向的远方,她所要达到的目的,不是一个男子的宠爱而已。

她慢慢站起身,在铜镜前整了整散开的发和衣着,便出了寝殿,来到暖阁外的院子里,坦然地在雪地中跪下,静静地候着。

院内的宫人见这个惹出诸多争议的宫奴,看见也当作没看见,一个宫奴,一个玩物罢了,反正是她自己要跪的,皇上与太后并未召见。

全才因帮孟晓棠说话,招了李云奕眼红,找个借口让他去慎刑司吃了二十板子,今日休养了刚刚回来伺候,就见她独自跪在雪地中。

这冬日里,大雪说下就下,她纵然是铁骨也耐不住啊。

全才不知怎么的,瞧瞧旁的宫人都垂首不去理会她,便自己小心翼翼地掀开毡帘,

正巧殿内正无人说话,太后与皇上暗暗僵持不下,全才本想悄悄地钻进来说给梅用,没想一抬头,上座的皇上与太后便直直地看向他。

被这两尊大佛居高临下地觑着,这谁能顶住,当下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支支吾吾说道:“孟孟晓棠在外候着呢!”

李云奕一听,身子不由往后仰了仰,凤眼微微眯起,危险的火苗烧啊烧,这个胆大妄为的宫奴!不是让她待在寝殿里吗?真将她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等太后走后,他定要狠狠地治治她,叫她晓得谁才是她的天,她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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