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低贱的奴籍

梅用不敢大意,便悄悄地跟着,只见孟晓棠径自回了后院的厢房,抬出木盆打水烧水,厢房内擦洗了身子。

梳洗完毕后,又去膳房熬上一锅粥,小火熬煮的空当一刻未停,去库房取了扫帚铁楸,去前院扫雪了。

看她利落熟练的架势,想来日日都是这么过的。

梅用躲在暗处,不由点点头,真是个叫人心疼的好孩子,都被皇上临幸了,册封个答应常在是必然的,却丝毫没有恃宠而骄。

这个小丫头,不知往后会有什么际遇,但总归是要做自己主子的。

这么想着,梅用装作经过前院,冲埋头扫雪的孟晓棠喊了一声:“这不是孟晓棠姑娘么?起这么早的?”

孟晓棠抬头,搓了搓通红的手,起身给梅公公福了福身子。

梅用见她的手都皲裂了,忙上前道:“孟晓棠姑娘,这些粗活重活让其他人做就好了,您啊得去御前伺候着!”

孟晓棠笑了笑:“这些活都是小奴做,其他宫人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

说完,又蹲下身去埋头铲雪,梅用见劝不住干脆不劝了,就让皇上自己看看,自己心疼,才好的治一治那些偷奸耍滑欺负孟晓棠的宫人。

李云奕卯时起床,叫水沐浴更衣,伺候的都是昨夜里从隆宁宫调派过来的,皇上不问,梅用干脆也不提孟晓棠姑娘,就一直笑着。

李云奕抬脚出了殿门,一大早,院里各处的积雪都被扫得干干净净,藏书阁的宫人们早就候在院里,向他请安。

李云奕深深吸了口气,不由点点头,笑道:“藏书阁虽然偏僻,但朕看这里的宫人做事丝毫不怠慢,有赏。”

嬷嬷和太监们一激动,纷纷跪下行礼,梅用看着并不替孟晓棠说一句话的宫人,笑得更深了。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李云奕假装随意地四下看看,搓搓手,问道:“不是还有个小宫女儿吗?人呢?”

“皇上说的可是宫奴孟晓棠?”荣嬷嬷小心地问道。

黄建仁在一旁,微微偏头,瞪了荣嬷嬷一眼。

李云奕一怔:“宫奴?”

梅用也微微一惊,宫奴啊……原来孟晓棠是宫奴啊……

那可真是可惜了,宫奴是贱籍,万万没有伺候御前的资格,更别说封个小小的答应常在了。

谁都知道,被贬为贱籍的宫奴都是家族犯了谋逆此等大罪,此生绝无离开皇宫的可能。

若是在宫中犯了事,被杖责至死还算是好的,死不了,脸上都要被刻上“贱”字,生不如死,过得比一般宫人要凄惨许多。

“梅用,你让一个宫奴来伺候朕?”

李云奕负手而立,缓缓地说着,眼前却是那个叫孟晓棠的小宫女妩媚的眼,还有她含住自己时的忘情与放荡。

怪不得能下贱到这般地步,原来是宫奴。

梅用颤抖着跪下磕头:“是奴才疏忽了!请皇上恕罪!奴才即刻就命太医院送避子汤来!”

“混账东西!”李云奕抬脚踹向梅用的肩膀,“朕并未临幸宫奴。”

梅用捂着肩膀顺势倒在地上,顺着皇上的意思装孙子,才能躲过这一劫。

李云奕见他哎哟哎哟地叫唤,心头更是冒火,拂袖而去。

梅用赶忙起身追着跟上去了,心里替孟晓棠姑娘惋惜,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宫奴能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已是万幸。

……

孟晓棠一人打扫完庭院,回到后院膳房粥也差不多熬好了,她都算着时辰呢。

小陶锅里是昨天剩下的一些菜叶肉末,她给挑拣出来,用开水煮了一遍沥水再倒进粥里,再加半勺盐和香油。

每个早晨做完工,能吃上这么一碗碎肉粥,已是孟晓棠在宫里最快乐的时光了,她宁愿起早些,多干些活,也好过吃人碗里剩下的。

她喜欢喝粥,尤其是上面一层薄薄的米油,孟晓棠捧着小碗坐在门槛上,天空又飘起了雪,她仰头望着,轻叹一声,明早的雪一定又积得特别厚了。

轻轻吹去热气,小口小口认真抿着,每一口的滋味都要仔仔细细品过,她先喝了粥再吃菜和碎肉,这样就会有在吃一粥两菜的错觉,也比单纯喝粥要觉得饱一些。

“哟,贵人在这里喝粥呐?”尖利讥讽的笑声传来,孟晓棠放下手中的粥碗,起身看着对面走来的几个嬷嬷。

“嬷嬷笑话小奴了。”孟晓棠如常地笑了笑。

荣嬷嬷旁边一个矮胖的姑姑恨恨道:“真是个不知羞耻!一心想着攀高枝,没想到皇上还嫌脏了榻呢!”

荣嬷嬷笑着看向孟晓棠,肌肤如玉,吹弹可破,小姑娘一笑啊,就跟三月的春风似的,可是落在她眼里,却十分讨厌!

笑什么笑!存心勾引谁呢!还是笑话她们这些嬷嬷年老色衰?

荣嬷嬷走上前,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你要认清自己贱籍的身份,就是伺候老太监任人调教的命!别以为凭着一张脸在御前伺候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乌鸡就是乌鸡。”

“对对对!可不是乌鸡么!宫奴不就是任人玩的乌鸡么?”

嬷嬷们将她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笑作一团。

孟晓棠攥紧拳头,脸色发白,却还是鼓起勇气看着那个满口污言秽语的矮胖嬷嬷:“我不是任人玩的乌鸡,我是一个人!”

“人?哈哈哈哈哈哈……”

矮胖嬷嬷被她定定一瞧,心慌了一慌,但又想到此人不过是个宫奴,当下就不屑地推了她一把,再一脚将她的粥碗踢翻,戳着她的脑门骂道:“贱人!还敢顶嘴!今日不许吃饭!”

荣嬷嬷见孟晓棠一声不吭,垂首坐在台阶上,这才说道:“为一个宫奴置什么气呢,皇上不是赏了东西吗,走看看去!”

嬷嬷们在她身上撒完气,又无事一般说说笑笑着离开了,直到听不见她们尖利刺耳的说话声,孟晓棠才慢慢地站起来,清扫了被打翻的粥碗。

她不知道皇上还会不会来藏书阁,如果再也不来,她会不会……毒发身亡?

想到这里,孟晓棠后怕之余竟然松了一口气,当年孟氏突遭变故,如果不是她尚未满及笄之年,她将面对的要么是被砍头,要么流放,总是一死。

能活到如今实在是老天垂怜,多给了她一些时日,叫她看看这四季流转,赏赏院里的石榴花,尝尝冬日早晨的一碗粥。

早死晚死,都是赚了。

李云奕早朝始终心不在焉,大臣们退下后,他便去了配殿用膳,满满一桌精致的早膳,汤、面、饽饽、小菜齐全,吃到口中却半分滋味也无。

喝了一口燕窝粥,眼前浮现的都是那个贱婢双手捧住他的阳具津津有味吸吮的画面。

“梅用……”李云奕垂眼搅拌着碗中浓稠的粥,淡淡问道,“那个贱婢一大早跑哪里去了,竟敢不在殿内伺候?朕许她出去了?”

皇上说的大概是一早醒来身旁不见人,梅用如实说道:“孟晓棠一早就去扫雪了……”

李云奕将碗扔在桌上,倏然站起身:“院里的雪都是她扫的……”

梅用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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