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沙漠遇险

塞外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

车队风尘仆仆的向西进发,一路上路过大大小小的城市,再到茫茫的戈壁滩,路上四处奔跑的风滚草,巍巍祁连山连绵千里。

第四天车队进行修整后,就开进了四野茫茫的塔克拉玛干沙漠。

这是中国境内最大的沙漠,这里有著名的罗布泊。

这是郁瑶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走进大漠,心情既兴奋又紧张。一望无际的金色沙海,连绵起伏的沙丘,在远处,就变得虚幻不真实,远处的地平线好像冒着层层雾气。

学生会主席在手台上激情四溢的喊着:“全速前进!”越野车在大漠里发挥出优势,展现出与城市里不一样的狂野力量,野蛮向上。一辆辆车不用再保持队型,前超后赶的在沙漠里撒欢跑着。

路上,郁瑶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无聊的看着窗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张明、林向笛说着话。

忽然,她想起不久前的那个夜晚,在天空中看见的从河中飘然升起的奇异的大鱼。就问:“你们相不相信有尼斯湖水怪啊?”

公路笔直,只有自家的车队在烈日下前行,林向笛此刻开着车,左手搭在车窗外,气定神闲的看着风景,对郁瑶说:“相信啊!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郁瑶又问:“你知道咱们城里的大河里有没有水怪?”

林向笛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侧头看着郁瑶说:“那河里水怪没有,大鱼倒是有。”

郁瑶一下子来了精神,将身体大半部都靠近坐在主驾位置上的林向笛说:“真的吗?多大的鱼?”

林向笛再次不解的看看郁瑶问:“大姐,你是不是有点傻?你还真相信啊?我逗你玩呢!”

郁瑶把身子转过来,一本正经的对林向笛说:“我告诉你一件怪事,你帮我分析分析?”林向笛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郁瑶随手关了车载音响,把当晚离奇经历讲给林向笛,随后又把自己做过好几次的怪梦也一并讲给林向笛。

林向笛安静的听着郁瑶的故事,等故事讲完后,他长长的叹口气对郁瑶说:“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中曾经讲过……”

郁瑶没等林向笛的第一句话说完就打断说:“我宁可相信这世间是真的有一条大鱼等着我去救援,也不要相信那一类学究的分析。”

林向笛急忙解释说:“我是在说你的梦!”

郁瑶撇过脑袋,不再理林向笛,而是将音乐声放的震天响。林向笛识趣的闭了嘴。

张明坐在后排,拍拍郁瑶的肩膀说:“瑶瑶同学,我猜啊,这条鱼会不会是你的前世?”

这句话正戳中郁瑶的心,她饶有兴趣的问:“你说说你的分析。”

张明其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他说:“你想想,为什么别人都没有发现,只有你发现了这条鱼。它让你到沙漠里去找它,你果然就来到了沙漠。这会不会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指引?它是灵体还是神仙?说不定啊,你去了沙漠,大鱼会带你找到秘密宝藏也说不定啊。”

林向笛哈哈大笑起来,对张明说:“还宝藏呢?张明,你好歹也是个新时代的人,怎么还会信这种东西?要我看来,这就是个无意识的梦而已。”

林向笛又对郁瑶说:“今晚如果再遇到大鱼,就问问它为什么找你,找人帮忙至少得说明原因啊。”

郁瑶噗嗤一下笑出来说:“希望它告诉我是找错人了。”

其实那件事后也曾看过著名的《梦的解析》,比照过自己的潜意识层面,没发现自己有什么问题。她绞尽脑汁的回忆在自己生命中,是否曾与鱼类有过节或者有联系。三岁时家中有一尾小金鱼,被自己喂的撑死了,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养过鱼。长大后,也很少吃鱼,嫌吐刺麻烦。怎么看也与鱼类没有交集。百思不得其解。

再后来,她又查了《周公解梦》,“梦见大鱼,吉”。可是,梦见一条硕大的鱼,到底是吉还是凶?无解。但目前看来,这条鱼除了带来一点点不可言说的焦虑与恐惧之外,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后来,郁瑶自己想通了,这不是意识层面的问题,更不是周公解梦的问题,姑且把它当做是在自己身上发生了真实的灵异事件,只是在遥远的大漠,真的会有一尾大鱼在等待自己的救援吗?为什么非得找自己呢?难道自己前世欠了这条大鱼什么吗?

炙热的太阳像是要烤化大地一般,而车队就在滚滚热浪中向前奔去。今天的宿营地大约需要前行四小时,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学生会主席开的车一直保持着领先的位置,为大家带路。

林向笛车开的很稳,也很快。在这苍茫的沙漠之上,没有指定的路标,没有斑马线,没有行人,开车随心所欲,只要是跟着车队的方向,就没有任何问题。

车行驶了两小时左右,窗外开始热起来,滚滚的热浪迫不及待的涌进来。郁瑶关上车窗,对林向笛说:“咱们开空调吧。”

林向笛说:“好。这会儿要是到外面去,估计会烤熟吧?”

张明已经在后排睡着了。前两天他一直在开车,现在换了林向笛,他终于能睡一会儿了。郁瑶体贴的把外衣盖在张明身上。

林向笛调小音量,心情极好的继续开车。

忽然,他们的车发出一声巨响,车身突然向左侧倾斜,方向也跟着车身原地转了半个圈。

开车的林向笛惊呼一声后,车戛然而停。

他一脸惊恐的对郁瑶说:“不会是车胎爆了吧?”

张明被车身的剧烈晃动摇醒,一下子紧张的坐起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林向笛郁闷的说:“好像是爆胎了。我下去看看。”

三人急忙下车去看,轮胎印在沙漠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左后轮像是放坏的西红柿,瘪瘪的,毫无生机。

前面的车队只留下一股烟尘,飞快的远去了。

张明大喊一声:“哎呀,我去!车队没发现我们。”于是,他急忙跑去驾驶座拿手台。

呼叫手台半天,可是手台只传来刺刺拉拉的声响,无半点回应。林向笛和郁瑶也拿出了他们的手台,变换着角度呼叫,同样没有半点音讯。

他们望着已西斜的太阳,无助的望着远方。

林向笛问张明:“你会换轮胎吗?”

张明无奈的摊摊手,又懊悔的说:“会换,可是咱这车上没有备胎。”

郁瑶着急的问:“那咱们的车还能坚持开吗?”

张明摇摇头说:“在这样的路上,估计不行了。咱们先等在车里,他们看见咱们的车不见了,会回头来找的。这会儿地面温度得有四十多度吧,别中暑了。”

三个人无奈的回到车里,郁瑶望着车窗外的大漠,心里又急又担心,可是她不敢表现出来,怕这种恐惧心理会传染给其他两人。

一片寂静中,林向笛再次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郁瑶一把拽住林向笛的胳膊,急切的问:“你要去干嘛?”

林向笛指了指后备箱说:“我去看看,万一有备胎呢。”

张明跟着林向笛一同下了车,郁瑶也要跟着下来,林向笛说:“你就待在车里吧,别下来了。”

两人走去后备箱下的,本该放轮胎的地方塞着些千斤顶、车载灭火器等。张明绝望的说:“这可怎么办啊?手台也联系不上。”

郁瑶则急切的从后排座位上趴起来,看着两人的脸色,知道事情不妙,默默的叹了口气。

林向笛手搭在额头上,看着一望无垠的天边。车队开过的地方烟尘还没彻底散去,在空中弥漫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车队才能发现他们不见了。

郁瑶在车里坐着,怎么觉得微微有震感,原本以为是两人翻找东西造成的车身震动,可是渐渐她发现,这种震动频率很有节奏,不像是人为的震动。

郁瑶对他们俩喊到:“我怎么觉得地震了?你们感觉到了吗?”

此时的林向笛和张明也觉得脚下有微微的震感,像是地震来临前的感觉。地底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觉醒。

地面上的小石子在轻微的跳动,车上有一条护佑平安的平安结,郁瑶发现,平安结正在有规律的摆动。

郁瑶惊恐的问:“地震了?”三人瞬时都有点慌神。

忽然,眼尖的林向笛指着远处的天边问:“那是什么?”

他们同时向林向笛所指的地方望去。

天际线那边一片滚滚黑云正在向这边移动,黑云长度绵延几时公里甚至上百公里,像一条滚动的巨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一动速度向他们这边席卷而来。

压抑的感觉扑面而来。

三人同时尖喊道:“不是吧!”

祸不单行。令人恐惧的沙尘暴,近在咫尺。

风开始一阵阵的吹起,从吹乱头发到刮的小石头满地跑,仅仅用了三五分钟。很快,就变成了狂风,石子被大风带起,漫天飞舞,顷刻间,天地变得昏暗无光。

林向笛和张明迅速坐回车里。林向笛和郁瑶并排坐在后座。张明手里捏着手台,紧张的从挡风玻璃里看外面的烟尘滚滚。

小石头噼里啪啦的击打在车窗上,郁瑶觉得车窗都要被石头击穿,心里愈发担心。

黑云移动的速度极快,没多久,就到达了他们所在的区域。风吹起了更多的砂砾,砰砰砰的击打着车身。郁瑶吓得脸色苍白,一把攥住了林向笛的手,紧张兮兮的问:“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林向笛也紧紧的回拉住郁瑶的手,安慰到:“别怕。沙尘暴很快就会过去的。”

风的声音很大,掩盖了林向笛的声音。郁瑶大声的问:“车队会回来吗?”

林向笛也大声的回答说:“别担心,会回来的。”

张明转头对两人说:“估计他们现在也陷在沙尘里,等沙尘过去,就会来救我们的。”

风刮的更大更紧,车身仿佛被一双巨大的手使劲摇晃,郁瑶再也按捺不住恐惧,惊声尖叫起来。

林向笛伸过手来,紧紧的把郁瑶揽在怀中说:“郁瑶,你别怕。现在我们在车里还算安全。我们先戴好护目镜,裹紧衣服,以防万一,别让飞石打中。”

三个人麻利的从各自的背包里取出装备,佩戴好。林向笛说:“咱们给各自的包里放一些食物和水。万一有问题,也好有食物储备等救援。”

车身忽然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并发出令人惊恐的金属扭动声。张明不安的回头对林向笛说:“我怎么觉得车要翻?”

林向笛四下看看,说:“现在没办法出去,更何况,周围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还是在车里待着吧。”

就在这时,一块鸡蛋大的石头突然就冲破烟尘,嘭的一声,砸进了车里,挡风玻璃应声而碎,稀里哗啦的玻璃碴纷纷掉进车内。

三人慌忙中先护住自己的头。

幸好,只是落在了副驾驶座,没有砸中人。

三个人目瞪口呆,瞬间就有风沙从破洞口吹进来。郁瑶觉得自己的恐惧情绪已经到达了巅峰状态。

待到玻璃碴全部掉落后,郁瑶慢慢的抬起头,问:“张明,你没事吧?”

张明大声的喊到:“我觉得我们还是到车后面藏着吧。这样太危险了。”

林向笛说:“小心点,慢慢下车。”

刚一打开车门,风就像是迫不及待的手,将他们往回推。林向笛艰难的下了车。一只手牢牢的抓着郁瑶,大声的喊:“你抓好我。张明,你自己小心。”

张明也下了车,紧紧的贴着车身,一点点的向郁瑶和林向笛身边靠去。郁瑶带着挡风镜,眼泪忍不住扑簌簌的往下流,她喊着对两人说:“我好害怕啊。”

还好,林向笛的大手温暖的攥紧了她的手,给她带来一丝恐惧中的安慰。

张明说:“手台忘在车里了。我去取。”

林向笛说:“你别去取了。我们这里有两个。”

张明固执的说:“不行,以防万一,我去取。”

郁瑶大喊:“你小心。”

两个人慢慢的挪到车后,林向笛安顿郁瑶靠坐下,慢慢的向左侧移动,想看看张明有没有取上手台。

可当他看过去时,哪里还有人?

林向笛大声的喊:“张明,你在哪儿?你去哪儿了?”

只有风声呼啸,根本没有人回应。林向笛的声音被风卷走,飞向更远的地方。

林向笛绕着车艰难的转了一圈,大小石头乒乒乓乓的向他砸去。

张明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凭空消失了。

郁瑶惊恐的哭着问:“张明呢?到底怎么了?他去哪里了?”

林向笛坐下来,心情忐忑不安。他搂住郁瑶的肩膀说:“不知道啊。才两分钟而已,他去哪里了?”

郁瑶惊恐的问:“他不会被风卷走吧?”

林向笛说:“不会的,好歹他也有一百五十斤,不会轻易的被风吹走。他又不是风筝。你别担心,等风停了,我们就去四处找找看。但愿他没事。”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是林向笛还是担忧的频频回头看。

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肆虐的风携卷着碎石与黄沙,向两人扑来,碎石偶尔撞在护目镜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人一边焦急等待,一边用手电筒照着四周。肃杀的沙漠里,没有人影,只有漫天黄沙。

林向笛跑到车上打开了车灯,假如张明被风刮到了附近,晚上看到车灯,就可以顺着光源找到他们。

郁瑶嘤嘤的在哭。这和想象中的旅行不一样,她从未想过,自己会遇到沙尘暴,她意识到,自己小看了大自然的力量。

她猜想张明的下路,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恐惧。她下意识的一把拽紧林向笛的手,身体向他紧紧的靠过去。林向笛愣了愣,轻轻的回头看了一眼郁瑶,嘴角扬起一个没人知晓的微笑,紧紧的攥住郁瑶瘦弱无骨的手。

郁瑶依旧不死心的在风里大声的喊着:“张明!张明!”

林向笛也呼喊着:“张明!张明!你在哪儿?”

茫茫四野,大风带走了他们的声音,无人应答。

林向笛从包中掏出一个被压缩的紧实的毯子,披在两人被人,一只手牢牢的抱紧郁瑶的肩膀。郁瑶头歪在林向笛的怀中哭泣。

林向笛温柔的在她耳边说:“别哭,别哭。无论如何,我们还在一起。”

郁瑶睁着一双婆娑的泪眼看着林向笛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

林向笛笑着摸摸她的头说:“傻瓜,不会的。有我在呢。别怕。坚持坚持,天亮了我们就找回去。说不定天还没亮,大家就找到我们了。”

风渐渐的小了,耳边不再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啸声。

两个在天空地广四野无人的深夜里,相拥而坐的人,无言的等待黎明的到来。漆黑的天幕上,翻新夺目,这是日渐繁华的城市里看不到的独特风景。可此情此景,这样的星河却没有一丝浪漫的感觉,只让两人觉得更加孤单无助,仿佛走进了世界末日般的恓惶。

发自内心的恐惧,对大自然的敬畏,天苍苍野茫茫,风吹沙粒眼迷茫。黑暗怎么那般漫长,迟迟等不来光明的出现?

林向笛前所未有的担忧,担忧这漫漫风沙将孤身两人淹没,担忧这苍茫大地再也无法与队友相遇,担忧这粗粝的风沙吹坏怀中娇弱的人儿,担忧这一具身躯葬身于大漠荒蛮。

两人依靠着彼此,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沉睡去。

不知过去多久,林向笛忽悠一下惊醒过来。周围通亮,风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太阳照常升起。他抬腕看表,时间是早上六点。

他摇醒怀中的郁瑶说:“瑶瑶,天亮了,快起来。快起来!”

郁瑶睁开惺忪的睡眼,天终于亮了。

林向笛帮她擦去脸上沙粒,说:“走吧,咱们去找张明。”

郁瑶揉揉眼睛,指着前方,像是做梦一样喃喃的说:“那只大鱼说它就在东南方向等着我。”

她说迷迷糊糊睡着后,那大鱼又忽忽悠悠的出现在郁瑶的梦中。依旧通体乌黑,依旧闪着光的鱼尾,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梦中的郁瑶想起林向笛的话,不自觉的开口问:“为什么要找我?”

大鱼在梦中缥缈的说:“因缘未到,到时自知。”郁瑶还想说什么,那大鱼就忽悠一下不见了,把郁瑶一个人丢在空荡荡的黑暗中,郁瑶看到对面还是那堵城墙,河水流淌无声无息。她惊慌失措的开始奔跑……

沙尘过境后的蓝天,干净的万里无云。可大漠上除了他们和一辆瘸了一只脚的车,再无一个活物。张明到底去了哪里?会不会被风刮跑了?车队什么时候来接他们,对两人来说都是未知数。

林向笛深呼吸一口气说:“郁瑶,现在我们得主动出击了。”

郁瑶的双眼红肿,忧郁的问:“怎么出击啊?这里可是罗布泊啊?你不怕吗?”

林向笛说:“待在这里更不行,现在我们自己去找营地,昨天吃饭时不时说了吗,那个营地的方向在东南方位,距离我们出发的地方不远。我们现在就走,开车四小时,除去我们已经走完的一半,两小时的车程,步行应该也不会很远,趁着现在天还不是很热,我们尽快出发,好吗?”

郁瑶无奈的说:“也只能这样了。可是,张明怎么办?”

林向笛四下望了望,说:“我们边走边找,兴许在路上会相遇呢。”

郁瑶的心里升起一片黑暗,她想:是不是冥冥之中真的有一条大鱼在等着我,为什么连方位都和营地的方位说的一样?这是一种巧合,还是真的有宿命之说?她不敢再想。

两人整理了东西,便起身向东南方向走去。

一望无垠的大沙漠中,留下两人的一长串脚印。

这里是死亡之海,这里是生命禁区,这里是死神的藩地,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呢,谁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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