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沸血燃尽

白衣睁眼,黑暗之中一双狰狞的双眼骤然浮现。

那双眼中满是疯狂,散发着一缕缕令人胆寒的气息,一股阴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骤然在这座黑牢之中蔓延了开来。

早已将这座黑牢炼化成为自己本命物,使得自己神识与黑牢紧密相连的朱嘉在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这股气息太过阴森,怨念极度深重,根本就不该是妖物所应有的,这种气息,应该出自于鬼物才是,怎么可能是一头妖物所具有的?

朱嘉来不及细想,但是却本能地不想与白衣正面碰撞,哪怕白衣是一头早已重伤的妖物,他猛地顿身,双手翻转,双爪之上缠绕一道道暗红气息,便向着娄伟轰击来的双拳接了上去。

“砰!”

拳爪相接,发出了一声沉闷的轰鸣,哪怕是有黑牢支撑,占尽地利的朱嘉嘴角也被震出了一抹鲜血来,他只觉得在这一拳之下,自己浑身骨骼颤抖不止,一股阳刚至极的力道,没有任何花哨地冲进了自己的体内,在自己的经脉之中疯狂游荡,如果不是他肉身足够强横,只怕这一拳之下,他就要被震碎五脏六腑,当场暴毙了。

不愧是当年拳压荒城头的娄伟,哪怕修行之路被流沙渊的大妖所断,止步于少师巅峰,但是这么多年的沉淀却依然足以令人忌惮。

娄伟在这一次对招之中,同样没有占到半点的好处,甚至吃亏更多,那利爪之上所附着的一缕缕暗红气息根本短暂的交接之中就已经缠绕上了娄伟的手臂,而且更为夸张的是,与之前只是两条红线绕腕不同,朱嘉几乎将所有的暗红气息全部逼出,瞬间便绕满了娄伟的手腕,这使得那些暗红气息顺着娄伟的血肉蔓延的速度变得极快,快得只是瞬间,便已经将娄伟的双臂都纠缠满了。

娄伟借着交手的余劲退后了两步,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上正在发生什么,所以他当即极其干脆地做了一个决定,他猛地一咬牙,将真气运转,只听得“嘶”的一声血肉撕裂的声响,一股股鲜血混杂着一缕缕暗红气息从娄伟的双臂之中喷薄而出,他的双臂骤然离体。

为了避免被那股诡异的气息进一步腐蚀,娄伟的决断就是——断其通路!

这些暗红气息的蔓延需要通过实际的接触才能做到,所以他干脆就自断了双臂,唯有此途,才能阻断暗红气息在自己体内的传播!

娄伟的干脆狠辣哪怕是朱嘉也不由得变色,而娄伟却仿佛根本没有痛觉一样的,在自己震断双臂的一瞬间,不进反退,向着朱嘉就冲了过来!

朱嘉当即就意识到了局势不对,漫天泼洒的鲜血散发着一股滚烫的力量,这就是清平府那些疯子压箱底的功夫,也是清平府最让人头痛的地方。

心怀必死,以死求生。

燃血诀。

燃血诀并不是清平府的镇派内功心法,但是却是所有清平府弟子必修的内功心法,当自身真气耗竭,或者实力不济,陷入生死一线的绝地的时候,燃血诀是每个清平府弟子必然会施展的功法。

燃尽自己一身鲜血,换取短时间内巨大的杀伤力,争取通过一次性的爆发,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从而尝试能否在必死之地博取一线生机。

使用燃血诀的好处是如此直接,而副作用也同样极其巨大,哪怕击杀敌人,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救治,也会因为鲜血燃尽而死亡;即便是及时得到了救治的,也不一定能够恢复,能够保持理智,身体机能基本正常,只是修为跌落的都已经是万幸,大多数都会出现肢体的残损,意识的混乱,乃至永久沉睡,在历史上也不少见。

一般来说,如此凶悍疯狂的功法是难以长久传承的,但是清平府因为一直驻守荒城,与流沙渊作战,所以这门功法是为门下弟子争取生机的一种可能,哪怕代价巨大,但是有一线生机总好过没有,因此清平府无论是哪一支流的弟子,都必修燃血诀,即便是青囊扶乩这样的弟子也不能避免。

而这又反过来使得清平府的门风变得愈发凶悍骄狂,难以驯服。

周匕身穿墨魂,手持阳钧,最后也一样因为太过不小心而被燃血诀下的一击白虹贯日重创,至今还没有缓过气来,亲眼目睹了这个画面的朱嘉更不愿意去与燃血诀下的娄伟这样的老狂人正面对战。

没办法了,只能先避一避风头。

朱嘉方才准备利用此间主人的优势,付出一些代价,强行更换天地,避让娄伟拖到燃血诀的力量消退,却突然发出了一声闷哼,一缕缕黑线蓦地浮现在了他的面庞之上,如同青筋一样鼓起,缓缓地蠕动着,好似是有生命一般。

“唔——”

朱嘉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心脏,他这时候才发现,黑牢的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满了一根根如同血管一样的黑色的丝线,和从他脸上浮现的丝线一模一样,都在缓缓地蠕动着,从黑牢之中贪婪地汲取着力量。

朱嘉瞪大了眼睛,他万分难以置信地看向白衣。

白衣的嘴角浮现了一抹诡异而嘲讽的笑容。

我留在这里,不是走不掉,只是因为不想走而已。

我是重伤不假,但是我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白衣身后那双眼睛变得更加贪婪而凶狂。

黑牢之中的气温在迅速下降,空气甚至出现了凝结的冰晶,而更让人骇然的还是紧贴着地面,如同云海一样翻涌的怨念,已经几乎覆盖住了整个黑牢,只留下了中央朱嘉和娄伟交手的区域没有被覆盖。

朱嘉绝望地瞪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白衣会随身携带这么一个恐怖的东西,单凭白衣,他压制得住那个东西吗?

朱嘉已经看不到答案了,因为娄伟已经到了朱嘉的身前。

娄伟双臂已断,所出的是自己的肩头——他的肩头撞击在了朱嘉的胸口,根本没有力量与之抗衡的朱嘉胸口顿时发出了“咔擦”的声响,向下凹陷了下去,朱嘉吐出了一大口黑色的,粘稠的血液,身体飞起,而娄伟则猛地一侧身,腰身发力,在后的左腿随之一摆,抬起扫出了一片带着雷光的残影,如同开山的巨斧一样劈击在了朱嘉的腰身之上。

“嘶——”

利斧开山,势不可挡,已经被抽干了的朱嘉的身躯在娄伟燃血诀的一记鞭腿之下根本承受不住,如同一张薄纸一样被切开。

被劈裂开的肉身无法承受住附加的力道与雷法,顿时被炸裂成为漫天的血肉,泼洒了一地。

“呼——”

娄伟半躬着身子,剧烈地喘息着,燃血诀的力道开始迅速消退,他的意识也在不断地变得模糊——但是他知道,自己做到了,自己已经将那人彻底击杀了。

“杨正。”娄伟轻轻唤了一声。

早已退开到一旁逼出体内那诡异暗红气息的杨正闻言不语。

“以后多看护斩儿一些,心中再有不满,那也是我们清平府的未来。”娄伟说道。

“你……”杨正握紧了拳头,鲜血从指缝间缓缓滴落而下,滴落在黑牢的地板上,被一缕缕黑色的丝线飞快地吸收得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剩下。

“我们是过去,你们是现在,他们是未来。”娄伟慢慢闭上了眼睛,“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再强悍的人也无法以一己之力担负起这一整条岁月长河,所有的一切,是从过往向未来的传承。”

“我知道。”杨正咬着牙说道。

“那就好。”娄伟缓缓地吐出了胸中憋着的那口气,嘴角含笑,站立原地,溘然长逝。

白衣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只是冷漠地看着娄伟渐渐地变得冰冷的尸骸,任由那一缕缕黑色的丝线将娄伟刚刚成形,还没有能够完全凝聚的魂魄拖出来吞吃得干干净净,丝毫没有因为方才他们还是战友而有丝毫的怜悯之心——有什么值得怜悯的,更何况,这又不是他能说了算的事情。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救文曲。”白衣淡淡说道,他转过身,就向着黑牢的第七层走去,现在的黑牢已经在他或者说是它的掌控之中了,他就是这里的主人——不过,他并不准备要这个东西,等它把这里吸干净,这黑牢就会被他抛弃。

白衣下到了第七层。

“我闻到了很不好的味道。”黑暗中传来了姚阡陌的声音,让白衣有些不快。

“寄生,嘿,它倒是有意思,竟然有这样的智慧,跟我想象的愚昧无知完全不同呢。”姚阡陌顿了顿,才又阴恻恻地说道,“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东西……也许是别的什么东西,在借尸还魂,只是它现在还太弱小,所以要先骗你寄生共存,等到有一天,它足够强大了,那个时候,作为宿体的你,是不是也会被它吸得干干净净,连残渣都不会剩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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