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的，但何知府又怎么可能不介意。
他敷衍一笑，说了几句类似于“大家都是同僚”、“不过是互相照拂”之类的客套话，客客气气将顾少延给送了出去。
从头到尾，除了这几句客气之外，何知府是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想跟顾少延说。
顾少延也知道何知府心里肯定是有了脾气，却也自知理亏拿这件事没法子，叹了口气便出了门。
出门后，小厮兴旺一溜小跑过来，一看顾少延顿时两眼泪汪汪：“少爷，您终于来了。”
顾少延皱了皱眉：“兴旺？我让你跟着小少爷，你怎么这副模样？”
“少爷，兴旺无能！”兴旺擦了擦眼泪，愤恨地指控，“自从兴旺来到凉州，小少爷他便没怎么听过兴旺的劝阻！还有……”
兴旺将顾少峰做的事情，对顾少延狠狠控诉了一通。
顾少延听得脸色发黑，心头一阵阵的不快。
兴旺所说的事情，和何大人说的几乎一致，看来兴旺并没有撒谎，确实是顾少峰的行事作风出了问题。
等兴旺说完，顾少延已经面沉如水。
他深呼吸了片刻，俊秀的眉梢眼角都透着几分忍耐，沉声道：“看来，是我太低估凉州这十几年对少峰造成的影响了。”
兴旺擦了擦眼泪：“大少爷的意思是？”
“如果当初少延他没有待在凉州，而是一直老老实实待在京城，今日便不会如此！”顾少峰咬牙，“当初让少峰待在凉州，那是因为……原本以为这是个天大的好处，却没想到少峰他自己不争气，天大的好处变成了天大的坏处！真真该死。”
兴旺听顾少延含糊其辞，忍不住疑惑：“当初，顾家究竟是为何将小少爷留在凉州的？”
如顾少延所说，要不是顾少峰留在凉州，许多事兴许也就不会发生了。
谁料顾少延冷冷地看了兴旺一眼，沉声：“这不是你该问的。”
兴旺一愣：“大少爷？”
“我说过，这不是你该问的！你一个奴才，拿捏不清自己的本分，是么？”
顾少延并不疾言厉色，只是冷冷地看着兴旺，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在外人面前温润如玉的模样，那脸色冷得吓人，在兴旺眼里宛若修罗恶鬼。
兴旺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便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讷讷低头：“大少爷莫生气，是，是小人说错话了……奴才认罪，奴才认罚。”
顾少延脸色这才稍缓：“罚你，倒也不必！只是兴旺你要记住，若是你下次再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可就不止是要罚你了，你可懂。”
兴旺赶紧点头：“明白，小人明白。”
教训过了兴旺，顾少延回过头看向刚刚离开的知府府邸，叹了口气。
“原本不想再去跟何知府打交道，可是如今……看来，还是得再去一趟才行。”
另一边，此时沈惊语和贺宴城已经进了知府府里。
何知府一听说是贺宴城带着沈惊语来，高兴得不行，赶紧吩咐：“去迎人进来，别耽误功夫让人在门口等着！”
“是，奴才明白……”
几个小厮赶紧去了。
何知府在四四方方的小厅里转了几圈，看见沈惊语夫妇来，眼睛顿时一亮。
“哎呀呀，贺将军，还有沈娘子……”何知府赶紧拉着贺宴城的手迎他进了门，姿态之热络和先前面对顾少延时天差地别，“你们总算来了。”
沈惊语嘴角抽搐一下，恍惚间简直觉得何知府马上就要说出那句熟悉而亲切的台词：“我想死你们啦！”
不对不对，想这个干什么。
沈惊语摇摇头，笑着看向何知府：“我已经听说今天发生的事情了，多谢何知府出手相助，要不然，阿朗怕是要被耽误了。”
“哎，其实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何知府叹了口气，“这件事的是非就摆在这里，桑小哥若是真被耽误了这一科的科举，一个不高兴将我们凉州官场层层上告，到时候的结果也足够我们喝一壶的。”
沈惊语有点诧异：“您好歹是知府，还怕这个？”
何知府苦笑，横竖沈惊语也是贺宴城的妻子，也算是他们清流的人，他便不在沈惊语面前避讳了：“哎……沈娘子，你是有所不知啊！如今清流和大元帅一党斗了个你死我活，朝堂上大元帅的人所在不少，何某便是清流中的一员，要是被大元帅的人抓住了把柄，可就要成为他们攻击清流的借口了！所以，这件事绝不能出差错。”
沈惊语了然：“原来如此。”
在现代，她也没少看过《甄嬛传》、《大明王朝》之类的戏，对这种戏码也丝毫都不觉得意外。
贺宴城淡淡道：“顾少延也算是清流的后起之秀了，没想到他弟弟居然如此不晓事。”
“是啊！哎，不过，这事儿怕是怪不得顾员外郎。”何知府倒是说了句中肯的，“听说员外郎已经有几年没接触过他这位弟弟了，又听说他这个弟弟从小就长在顾氏凉州小房，和他接触甚少，因此失了教养也是常有的。”
沈惊语听说顾少延来，微微挑了挑眉：“顾少延？”
“哦？”何知府看向沈惊语，“沈娘子认得这位小顾大人？”
沈惊语脸色古怪地点点头。
顾少延这人，她还真听过。
这不就是被欧阳成川拿来跟贺宴城对比，捧一踩一，想要力证贺宴城不如他的那一位么！
因着欧阳成川的缘故，沈惊语对顾少延自带三分不喜，这会儿听见顾少延的弟弟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她便更是不快。
但……沈惊语眯了眯眼，看了看何知府。
瞧何知府的样子，他似乎并不厌恶顾少延。
沈惊语若有意若无意地问何知府：“这位小顾大人，以前见过顾少峰几次？”
“嗯？这个……”何知府一愣，“听同僚说，顾少峰每年都会去京城和兄长见上一面，当然了，本官也只是听说而已。”
“年年见面都没把他养成个好人？”沈惊语叹了口气，“看来这位顾少峰，有点油盐不进啊。”
何知府心有戚戚：“哎，谁说不是呢，可咱们也没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