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翠珍勃然大怒，正准备说话就被司若尘打断了:“行了，进去说。” 他是一万个不乐意将这家子聒噪的人带进家里的，但是陆淼告诉他姜似雪的病才好没几天，不能受风，此刻又咳嗽得这样厉害，在门口磨洋工到头来又病了得不偿失。
姜似雪想拒绝，又想着一次把话说清，就也同意了。
姜岩庆和白翠珍屁颠屁颠地跟进去，还不忘回头招呼姜初晴:“初晴，走快些，你姐夫很忙的，咱们别耽误人家的时间！”
已经准备偷偷溜走的姜初晴不得已地停下脚步，她虽然痛恨姜似雪，但是现在自己的小细胳膊明显拧不过司家的大腿，再者说她在司家受到的屈辱已经够多了，上次丢的脸还没捡回来，实在是不想再被打一次。
然而如果现在不跟着白翠珍进去，还不知道对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事来，只好生无可恋地跟上。
姜似雪走在司若尘身边，对身后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眼中有嘲讽转瞬即逝。
姜家是经商起的家，那时机遇不错，加上姜似雪有些天分这才勉勉强强地混进了洛城的上流社会。
然而姜岩庆夫妻两个不知道为什么，当年也算大富大贵过，有钱人的修养礼仪一点没学到，坏习惯和行为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如今姜家没落了，这夫妻两个的言行倒也省得改变，还是一样的粗鄙和自负。
白翠珍翻来覆去就那几样车轱辘话，无非是“姜耀是姜家的希望”“你们舍得看弟弟/小舅子受苦吗”“小司你动动手指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咱们好歹是一家人有个坐牢的弟弟说出去对司家也不好”……
听到这里的时候姜似雪打断了她，直视着白翠珍的眼睛笑道:“白女士，您这是在打我的脸呢，要说坐牢，姜家可不是从我这儿开始的么。”
她瞥了一眼从始至终没有吭声的姜初晴，语气凉凉的:“这件事我还得谢谢初晴，我和姜耀姐弟两个的牢狱之灾都是拜她所赐。”
“啥？”
白翠珍和丈夫对视一眼，他们两个对姜初晴假死的事一无所知，满头雾水地看向姜初晴。
姜似雪懒得管他们那么多，只是道:“这件事你们自己回家关起门来解决，别在司家啰嗦，还不够丢人么。至于姜耀的事情，对不住，帮不上忙。”
司若尘坐在女孩身边，闻言侧目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样的姜似雪有些陌生。
还有她刚才说的坐牢，那又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不知道她坐过牢？明明他们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那之后在一起，她难不成化了一个身份去坐牢吗？
而且在他的印象里，姜似雪虽然同家里人的关系一般，但也没有到恶语相向的地步。她一向是温柔体贴又沉稳大方的，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咄咄逼人牙尖嘴利呢？
司若尘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一阵抽痛，忍不住皱着眉按了按，内心的疑惑如同着了雨的种子一般疯长。
究竟……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他的生活好像没变，家人和社会关系也没变，但他就是觉得周围有一种浓重的违和感，却又不知从何而来。
姜似雪作为他最亲密的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悄无声息地改变的呢？从他晕倒醒来开始？从段正阳要把她抢走开始？还是再往前……
男人眼眸一沉，他发现自己的记忆有些不对劲。
那天他刚睁开眼，就看到了女孩正凑过来满目担忧地望着他，然而他心中突然腾起一股怒气和哀伤，因为他脑海里面清清楚楚地记得姜似雪同他提了离婚，因为段正阳逃婚回来追求她了。
当时他神志不清，只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咬了女孩一口，再回神的时候已经被陆淼拉开了。他满心只想着不能让姜似雪同段正阳见面，不由分说地禁止了女孩出门。
奇怪的是，陆淼和姜似雪竟然都没有怪他，甚至后者也没再提离婚的事情，她们只是说他晕过去整整两天，有什么事等身体恢复了再说。
可是他和姜似雪整天在一起，段正阳是什么时候追求她的呢？他明明记得自己闭眼睛之前两个人还相拥着说悄悄话，睁开眼就突然要离婚了呢？
司若尘怎么都想不通，但他可以确认自己所处的环境和周围的人都是真实的，不是幻觉，也没有人在骗他。他的性格一向内敛沉稳，哪怕发觉了如此大的怪事，也选择了按兵不动，沉默地打量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然而大家都很正常，言行举止也都很熟悉，如果不是他们出了问题，那就只能是他自己。
白翠珍尖利的声音打破了男人的思绪，他神色淡漠地看向那位唾沫横飞的“岳母”，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不可能！你是在骗我！姜耀不可能那么说！”
姜似雪没什么表情，平静地道:“是真的。”
“前天我去见了姜耀，他告诉我，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该为自己的违法行为负责，他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
男孩子的脸庞还带着些初出社会的稚气，眼神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男人的坚毅和担当。
姜耀戴着明晃晃的手铐，肩膀被两位警察一左一右地压着，隔着桌子向姜似雪笑。
“姐，好久不见了，你比之前胖了一些，真漂亮，以后不要再瘦了。”
“姐，对不起，我没本事，什么都帮不上你，之前你被拘留的时候，去求了好多以前的朋友想见见你，他们也不肯帮我，我也请不到律师，没有人肯借钱给我。”
“姐，我真高兴姐夫能把你保护得这么好，还帮你脱了身。我知道你和咱爸妈断绝关系了，如果你在咱们家不幸福，我支持你，哪里有幸福，你就到哪里去。”
姜似雪看着弟弟，手指在桌下颤抖着紧紧攥住了包，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她用力地咬住嘴唇，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姜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