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解决问题
二蛋娘因为晚上的熬夜，次日大早反而睡了个好觉。等睁开眼来，太阳己经光灿灿地照进屋来，转眼看见山杏娘立在炕边的地下，忙爬过去扶住她说：“妹子，要咋的？”山杏娘说：“想解手了。”二蛋娘慌忙说：“那你等等，我去拿盆来。”说着就要下地穿鞋，山杏娘一把拉住她说：“姐姐，别再羞我了。这几天，也够难为你了。唉，我这老脸……”边说边往自个脸上掴了一巴掌，接着又说：“你看，我硬朗着呢！”说完就在地下连着转了三圈，这才害羞地对二蛋娘笑道：“那几天，是装的！”二蛋娘也跟着笑道：“装得真像，真没事吗？”山杏娘满脸笑容地说：“真没事，姐姐，你放心吧！”
山杏娘也是一辈子没有闲过的人，又加上天性开朗，这几天躺在炕上，一下子竟觉得像是坐了几千年牢似的。这不，这会看见满院金灿灿的阳光，心里才渐渐清朗起来，又看见墙边立着个扫把，便走过去拿起来“刷刷”地扫起了院。二蛋娘在家忙着张罗早饭，瞅见了，赶紧跑出来抢着扫把道：“妹妹，这些活哪能让你做，你是客，歇着吧，等会我扫。”山杏娘一把推开她说：“见外了是不是，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的亲妹妹呀？再说，我坐了几天的牢，浑身的骨头都快要疼死了，你快让我舒活舒活筋骨吧！”二蛋娘听她这么说，便松开手由她去。山杏娘扫完院又看见院里堆着一堆猪草，便又操起切草刀，帮着剁起猪草来。
可巧二蛋爹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看见那老婆子在剁猪草，一下子竟愣怔在那里，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山杏娘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说：“大哥，出地了。”二蛋爹这才回过神来，惊醒似地连声说：“哦，出地了，出地了。”说完，放下锄头闯进门扯扯二蛋娘的衣服，向外边做着手势说：“这，太阳从西边出来啦？”二蛋娘打了一下他的手嗔怪道：“别胡说，她也是一个苦命人哪！”
吃过晚饭，二蛋爹才第一回和山杏娘坐在一起，和那两个老婆子闲聊了半宿，后来问道：“杏她娘，你到各处都找了？”山杏娘说：“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个人影，男方那些人守在家里，非要让交出杏来，也不知道现在究竟咋样了，唉！”二蛋爹也叹道：“唉，现在的孩子，和我们那会不一样了！”说完，三个人都沉默起来。
次日，两个老婆子正在做午饭，只见山杏爹一步跨进了二蛋的家门，二蛋娘赶紧迎上去问：“他大哥，你来了！”山杏爹看见老伴居然在帮着和面，不由在心里叹息道：“没用的东西，唉，又失算了！”一时心下也没有了个主意，不由得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低着头只是抽闷烟。
二蛋爹从外面回来，看见山杏爹坐在那，便一边打招呼一边拿过早烟袋卷了一个棒子烟递给那老汉说：“尝尝我的，味可好着呢！”山杏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接过去，又由着二蛋爹帮他点了抽起来。山杏娘也拿了个凳子凑过来。二蛋娘端来一杯水双手递给山杏爹，山杏爹双手接过去放在旁边的小方桌上，勉强地笑了一下说：“晾一会喝！”二蛋娘便也扯过一把凳子坐在一边。
山杏娘问：“他爹，家里现在咋样了？”山杏爹气呼呼地说：“能咋的，那些人守在家里不走，昨媒人出面说话，人家说要么交出杏，要么拿出一千六百元钱，才肯走人。”“一千六百？不是连礼品，衣服，彩礼总共才不过一千元么？“嗤，一千元？你倒想得美！人家说一桌桌酒席都办好了，现在好了，都糟踏了，你们得赔吧，二百！新姑爷的娘也气倒了，躺到医院里去了，事是由你们惹起的，医药费得你们出吧，二百！新姑爷当天被罢婚，丢尽了颜面，现在人前连头也抬不起来，遭受了巨大的精神打击，你们得管哪，二百！加起来可不就是一千六！”“这不是讹人吗？”山杏娘气愤地说“讹人？活该！啍，谁让你那宝贝女儿做出了这等亏人的事。她可倒好，清清爽爽地，跑了个干干净净，把这一摊子烂事全丢给了我们！”山杏爹气啍哼地冲着山杏娘吼道。
一屋子人都沉默起来，二蛋娘给二蛋爹使了个眼色，俩人一前一后走到了房后，二蛋娘说：“老头子，咱们得帮帮啊！”二蛋爹说：“帮，怎么帮？到哪去找人？”二蛋娘说：“帮不了人，帮钱哪！”二蛋爹发愁地说：“那可怎么帮，咱家也没闲钱哪。统共攒下的五百，还被二蛋那浑小子给拿跑了。”二蛋娘说：“咱家有存粮的，留够吃的，剩下的全卖了吧。我再到各家去跑一跑。”二蛋爹过去被饿怕了，家里囤了两三年都吃不完的粮食，他常常心满意足地围着这些粮食打转，像守着一堆千年的宝贝，总是一边看一边一遍遍地在那唠叨：“这可好了，这可好了，遇上个灾荒年，我们可是不用愁的。”二蛋娘听他的这句唠叨听得耳朵几乎都要磨出茧来了。正因为他这么看重这些粮食，所以一听二蛋娘说要卖粮，当下便急得瞪起眼说：“那咋行呢？那咋行呢？不行！不行！”二蛋娘立起眼晴说：“咋不行？别忘了人家姑娘可有可能是被你家儿子拐跑的！”二蛋爹想了半天，最后也终于无奈地点了点头。
山杏爹一听二蛋家要卖粮帮他们，一时过意不去地说：“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二蛋做的事，哪能让你们破费呢？”二蛋娘说：“是不是二蛋做的且不说，我和山杏娘可己经是八拜子的真姐妹了，我们可是对着月亮发过誓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说，妹妹有事，我这个做姐姐的别帮？就站在一边看？”当下说得全家人都笑起来。二蛋爹也说：“是啊是啊，应该帮的应该帮的。”山杏爹说：“其实我也想到了卖粮，可我们那人多地少，年年也就刚够吃，拿什么去卖？槽上倒是有一口猪，一时又打听不到买主。我还寻思着，不行的话就卖牛吧！”家里那两头牛可是山杏爹的心肝宝贝，一提起卖牛，他不禁老泪纵横，二蛋爹赶紧说：“咋能卖牛呢，咱庄户人可全指望着它了，不行不行。”
说话间二蛋娘己利利索索地端上了一老碗鸡蛋面，双手递给山杏爹说：“老哥，哦，如今我也该改口叫你妹夫了，我说你也别急，放宽心。那些人要的也只不过就是钱，又不是命，实在没有什么可值得过分担忧的！那个家呢，我看你也先别回了，由着他们住去，你呢，就和我妹妹安心地在你老姐姐家住几天，让你姐夫帮着四下里跑一跑，再说！”山杏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点点头答应下来。
第二天，二蛋爹用平车拉了粮到四十多里地的乡粮站上去卖，二蛋娘到各家亲戚处跑着，帮着借钱。
晚上，二蛋爹回来了，老两口私下数了数，连同借来的钱，统共才九百多元，二蛋爹说：“剩下的让他们再想想办法。”二蛋娘说：“他们比我们还不如，我再到别家去跑跑！”说着就走出了门。
二蛋娘来到春家，见春家正在吃饭，便坐在炕边，把情由给春爹讲了一遍，春爹说：“帮倒是该帮，可你们家也不易啊！”说着从身上摸出一百元钱说：“我倒是有一点，但都放进银行了，一时也不方便用。手头就这么多了，你先拿着用吧！”
春见二蛋娘出了门便匆匆地跟上去拉住她说：“大娘，这钱该你们掏。”二蛋娘吃了一惊，问：“为什么？”春就低着声把那天的事细细地讲了一遍，二蛋娘听得连连拍着春的手说：“好孩子，看你们做的这叫个什么事啊，唉！”一边说一边摇着头走了。
回到家来，二蛋娘附在二蛋爹耳边，把春的话学了一遍，二蛋爹大吃一惊，说：“果真是这浑小子，唉，那这钱，理应全由咱们掏了？”二蛋娘说：“可不是吗？我再出去跑跑！”半夜时分，老两口终于凑够了那一千六百元钱。
第二天吃过早饭，二蛋爹拿出那一千六百元递给山杏爹，山杏爹慌忙说：“哪能全让你们掏呢！”说着就执意要退回一部分的钱，并且说明另外的钱他争取在两年之内还上。二蛋娘心里有数，又不敢明说，只好说：“妹妹妹夫，你们家也折腾得够历害了，就算回去，你们又哪有钱，还不是照样要东跑西借的。你这把老骨头还嫌没折腾够！我说这钱呢，你们先全拿着，日后要是真是二蛋这龟儿子做的浑事，你就别还了，理应我们掏，要不是呢，就权当我做姐姐的借给妹妹的，你们以后还了我不就成了吗？”山杏爹听二蛋娘说得有情有义，倒不由心下后悔起来，想：“倒是一家好人家呢，真不如当初直接把杏给了他们家，也省了那么多的麻烦！”一边也就把钱装起来。
当下山杏爹娘就要辞别回家，二蛋爹娘却执意拦下了他们，说：“这几天只顾着愁，就没好好地招待过你们。现在好了，眼看着愁事散了，咱们心里也都松活了。今不能走，姐姐我给你们做顿好吃的，你们在我这再歇一天，明走，不拦你们。”山杏爹娘本来觉得己打搅多日，心存歉意，执意要走的，此刻却见盛情难却，便也依了他们。
四个人闲坐着又拉了些家常，山杏爹去了心中的那份愁，话也多起来，脸上荡着笑。他们一边闲聊，一边就有笑声从二蛋的家门飘出。外面又是一个晴好的天，蓝天白云，轻风徐徐。一群小鸟在天空中飞来飞去，忽喇喇地又一起藏进大树里面去了，大树上正在唱歌的知了受了惊，慌里慌张地大声叫着逃走了。树下有不知闲愁的小孩，嘻嘻地玩乐着。
……
过了几天，山杏娘提着两盒点心来到二蛋家专门谢了一回的时候说：“姐姐，有空你也到我们家走走，亲戚越走越亲啊！”二蛋爹娘暗自商议说：“如今看来孩子们己经把生米煮成了熟饭，可咱做大人的却还不知道人家亲家的家门是朝哪边开的，也该去看看才好！”于是二蛋娘又准备了一份厚礼，去山杏家看了一回，留住了一晚，此后，两家大人倒经常地走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