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佛口蛇心

白棠跟在老夫人和刘嬷嬷身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警惕,她四处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只见走着走着竟走到大哥白清阑的听竹轩来了。

院子里头围了许多人,大娘子也在,只是众人皆面色冷峻,一言不发,白棠听见屋子里头传出些响动,还来不及细想,就见大娘子身边的两个婆子直接闯进去,从那屋子里,狠狠拽出个人来。

白棠定睛一瞧,不是别人,正是柳儿。

柳儿被一下子掼在地上,头发散着,衣裳凌乱得不像样子,甚至扣子都没有扣好,光着脚踩在地上,脸上尽是绝望和眼泪,她一直低着头不敢见人,身子微微抖着,明明只是初秋,大太阳悬在天上晒得人发慌,可白棠瞧着柳儿却如坠冰窟一般。白棠下意识地要去给她遮一遮,可却猛的被老夫人拽住了手臂。

大娘子走到柳儿面前,抬手便是一个耳光,接着骂道“下贱坯子!叫你伺候姑娘,倒伺候到爷们的床上去了!”大概是心里有怨,便对着白棠的方向继续说着“果然是四丫头房里养出的货色,也不知是学了什么迷惑人的手段,阑哥儿正是上进的时候,竟叫你勾了魂去,青天半日里勾起他做起这种勾当!”光说也不解气,又狠狠打了三个耳光才作罢。

白棠听到这儿才听明白,原来柳儿是跟大哥白清阑私下苟合,可是这么半天却不见大哥,只有柳儿受骂挨打。

接着大娘子叫众人散去,又叫两个婆子架着柳儿去晚香居,再叫白清阑也一起过来。白棠跟着老夫人一起回到晚香居后,柳儿刚刚被泼了水,已经醒了,此刻湿漉漉地伏在地上,白清阑姗姗来迟,白棠瞧过去的时候,他仍是一副清雅的样子,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老夫人问道“怎么回事?”

白清阑想了想说道“是这丫鬟勾着我,孩儿一时没忍住,犯了错,日后定然加倍用功。”他一脸坦荡和不在乎的模样,白棠却恶心的快吐了,这是把所有的错误都甩到柳儿身上。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柳儿摇着头,却声如蚊呐“你不是说会纳我的吗?”她一脸唯唯诺诺的样子去瞧白清阑,人家却连个眼神也不分给他,柳儿就闭了嘴。

白棠恨铁不成钢,心里想着人在屋檐下也算了,就不在这个时候出头了,哪想到却听见大娘子说“好,那今儿就把她就地打死,也好给这院子里有那坏心的丫鬟们提个警醒,我看谁还敢爬主子的床!”

柳儿直接昏了过去,有两个婆子便要架着她抬到院子里去。

“我不同意!”白棠跑到昏死过去的柳儿身边搂着她,脊背却挺得笔直“柳儿是我院子里的人,要打要骂都成,但若是打死她,我不同意。”

大娘子此刻心里恨得要死,这事一捅出来,她第一个想到自己当年瞧见文娘子跟白知然在一个小房间里苟合的样子,如今这柳儿也是从白棠屋子里出来的,她便一点不留情面“这后宅里的事,桩桩件件哪件不归我管!你要造反不成?”

白棠也不相让“后宅之事向来都在母亲管辖之中,女儿是没话说的,但如此处置柳儿,女儿觉得不公平。”

“如何不公平?”大娘子说道“她勾引主家,爬床魅上,这就是代价!”

“做错事情的人不止她一个,母亲若是把大哥也一并打死,女儿便无异议了。”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倒吸了口凉气,谁也想不到这一向窝囊的四姑娘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白清阑也是瞪直了眼睛,柳儿常说他这四妹妹是个最好说话的主儿,没想到却在自己这儿找不痛快。

白清阑立刻出言反驳,字字句句直指白棠“四妹妹,你这话说的甚是无理,是你院子里的丫鬟勾引我在先,我还没有质问你的罪过,你反而治上我的罪了?再者我怎么能跟她受一样的惩罚?”

“我确有失察之责,无论母亲如何罚我,我都是认的,即使是要将我乱棍打死在这庭前,小妹也无怨言。”白棠站起身,走到白清阑面前“这几日祖母曾与我提起,大哥要入秋闱,能入秋闱之人,想必德行不亏,天家选才,仁德重于才华,《论语》有言君子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柳儿只是一个丫鬟,自不懂这些道理,可大哥却是日日读书,懂的道理一定比柳儿多多了,所谓不知者无罪,我权且当柳儿有罪,那懂得这么多道理的大哥,罪过一定比柳儿大得多吧,我也不过是叫母亲同等罚之而已。”

此言一出,不禁叫白清阑哑口无言,就是大娘子和老夫人也是暗暗心惊,她们平日只当白棠是颗再软不过的柿子,可今日这番话这番见地远超他们所想。从没读过书的白棠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若是从小像白瑾柔那般养着,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大娘子不禁后怕起来,幸好当时请了算命先生,不然自己的女儿定要被这白棠挡了运势。

白棠接着跪在地上“再者,此事前因后果,是是非非,也不能仅凭一人之言,更何况是当事者,世人都知趋利避害,谁勾引谁还未可知。”

“柳儿勾引阑哥儿是图他的身份,阑哥儿却是没必要勾引柳儿的,柳儿身上并无可以贪图之物。”大娘子愣了愣,替白清阑说话。

“柳儿的身体,便是大哥所图。”白棠言简意赅。

“女儿家家的,你可知羞耻为何物!”白清阑气急,指着白棠的鼻子骂道。

“大哥做都做了,却嫌我话说得露骨,你我究竟谁不知礼义廉耻?”

“好了!”老夫人开口圆场“此事我来定夺,先将柳儿拉出去打十棍子,以示警告;至于阑哥儿,罚五个月的月钱就是了。”

白棠不说话了,那棍子她瞧了,十棍子打在柳儿身上绝不会闹出人命的,所以也算是默认了。

白清阑‘哼’了一声,失了面子,拂袖而去,白棠领着奄奄一息的柳儿回了小院,老夫人却是静静盘起那串沉香佛珠来,白棠今日的举动远超她的预料,可她也不再像原先那样看不上白棠了,她心里隐隐有些觉得,白棠不愧是她的孙女,那股子劲儿倒有点像年轻时候的自己,若是白棠进了靖王府,定不会如泥牛入海一般毫无声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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