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送别

如果非要说区别,大概就是一张好像是用脚写的,一张好像是用左手写的。

白棠拿笔的姿势都是错的,她只会用硬笔写字,哪里会用毛笔?

“不好看?”白棠问道“你可以直说。”

“非常难看。”

白棠点点头,又继续去写她的“鬼画符”了。

“想出去吗?”裴寂又问道,有些似笑非笑的。

“不想。”白棠继续奋笔疾书“这儿很好。”她六根清净,感觉马上就要立地成佛了。

“顾韫已经中榜了,殿试也过了。他来找你,你不去看看吗?”

“你夫人……不许我见外男,”白棠手中的毛笔一顿,“也不许我出去,我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吧。”

“他被派到沅南了。”

白棠放下笔,沅南距离汴京很远很远,也就是说,此去一别,他们很难再碰上了。

“我就出去一天,可不可以?”白棠犹豫了下,很快放软了语气求他。

他来就是为了听这声求的,他透过月光去瞧她的双眼,仍有些红红的,叫他不由得不心软。

“也不是不成。”裴寂板着脸说道“只是你只能跟在我身侧。”

“好。”

裴寂点点头,又叫下人端上两盘红红的虾子来“吃剩的,赏你了。”

白棠盯了那虾半晌,心里很想吃,可她剥了一个放到自己嘴里,却味如嚼蜡,有一股气憋在自己胸口,她咽也咽不下去。

裴寂已经转身离开了,所以他没看见白棠将那吃进去的东西吐了,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自己之前百无禁忌,怎么会吃不下一口虾呢?

秉着不浪费的原则,白棠把那两盘虾子给了小铃铛,小铃铛吃得很开心,说道“姑娘,王府的吃食就是不一样,感觉比以前宋家哥儿从河里抓的好吃多了。”

小铃铛一说完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转头去看白棠,白棠的脸一瞬间煞白,眼泪也落了下来。

“姑娘……”

“……没事。”

白棠继续跪在佛堂前的蒲团上,又继续不厌其烦地问诸天神佛那同一个问题了。她哭得太多,眼泪落在蒲团上,打湿了好大一块。

平安无事地过了两天,裴寂挑了一个天气很好的日子来寻白棠,他不知为何打扮得极其精致,本就是硬朗而英俊的长相,穿了一身玄色蟒袍,上面镶了一圈的金色祥云,头上又顶着一只上好的琥珀垂棠冠,衬得他一双剑眉星目更加逼人,他站在这佛堂里一点也没被佛光压住,反而显得这佛堂极其寒酸了。

“你也高中了?”白棠看了一会儿他这打扮问道。

“我若是参加秋闱,应当是状元。”

“我看不像。”白棠摇摇头,裴寂双眸立刻转过来瞧她,刚要发怒便听见白棠继续说道“你该是探花。”

裴寂心下一动,想去握她的手,却被白棠巧妙地躲开了,只见她今日穿得倒很素净,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于是说道“不然你也去换一身,别穿的像是王府苛待你了似的。”

“不用了,咱们早点去吧。”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裴寂见她这样便眉眼舒展,心情也好了些,叫人先去套了马车过来,他走得很慢,白棠却走得很快,生怕被人瞧见似的。

“你怕什么?”裴寂不解地去握她的胳膊“我在呢,谁也不会说什么。”

“快点走吧,一会儿被人看见了。”白棠焦急地说道。

两人正在拉扯,正被孟央给瞧个正着,她走过来问道“妹妹这是要往哪儿去,经书可抄完了?”

白棠狠狠瞪了一眼裴寂,若是眼睛里能飞出刀子,此刻裴寂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我……我……”

面对孟央,白棠总觉得心虚,所以支支吾吾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裴寂好笑地看了她半天,终于出声解围“领她出去见个朋友,经书回来再抄。”

孟央没再说什么,她侧身让了路,白棠飞快地往门口去了,大概是太紧张了,马车半天没爬上去,裴寂一把将她托上去了。

马车缓缓驶动,往城门口去了,她的心也慢慢归于平静。

顾韫一直在等白棠,靖王府的门槛这几日他也一直在登,只是都无疾而终,今日是他离开汴京的日子,无论如何,他想最后见白棠一面。

“顾兄不早点动身吗,沅南路远,路上颠簸,若是走得迟了,路上降了风雪,便不好走了。”裴越便服相送,不免为他担忧。

顾韫只是摇头,他执拗地在等白棠,裴越也不好阻拦,只是又给了他些银两,便匆匆离去了。

裴越的车夫远远看到了靖王府的马车,于是便问道“靖王的马车在前面,殿下可要下去打个招呼?”

白棠已入靖王府做妾的事裴越也从顾韫那里得知,他很愧疚自己没帮上什么,可是他到底无法去插手三哥的家务事,于是只叹气道“不了,直接回宫。”

两人的马车擦肩而过,有风吹起白棠一侧的车帘,她却只是直视前方,她瞧见顾韫了。

白棠兔子一样的跳下马车,顾韫正站在城门附近,孑然一身,很是潇洒。

“你果真来了。”顾韫笑笑,眉眼温和,他好似已经褪去少年稚气“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白棠笑而不语,任谁都能看出有些强颜欢笑,顾韫尤甚。

他呆呆立在那里片刻,风将他的双眼刮红了“那日,我什么也没听到。”

“不要此地无银三百两。”白棠别过脸去不看他,只怕叫他瞧了难过。

“你我之间本不该说这个‘谢’字,可我还是想说,此次多谢你。”顾韫望望天说道“我父母因为我此次中榜,心里头宽慰不少。”

白棠朝顾韫的马车看去,一位年迈之人将头探了出来,冲他招手。

她深吸一口气,生怕眼泪夺眶而出“你家人着急了,顾兄,别耽搁了时辰。”

顾韫点点头,朝马车走出好几步又突然折返,与城门口抱住了白棠“你要多保重。”

“你也要保重,顾兄,人生有起有落,重要的是人,不是身外之物。”

白棠吸吸鼻子,眼泪簌簌落进顾韫的领口,再接着她突然被一股力道拽离了顾韫,她转头望去,是刚刚打扮得像花孔雀,现在脸又像锅底一样黑的裴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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