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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将佛经收进袖内,孙芙蕖快步迈出门去,急着去见仍卧病榻的陆柔良。

远远地,她便看见紫鹊怀抱一叠寿衣,哭着站在陆柔良闺房门外。

今日的晦气事,可真是一桩桩接连不止!

先是有陆柔良重伤濒死,又有孙芳芝挑衅找茬,继而惠通给陆家择出殡之日,现在紫鹊又取来了陆柔良的寿衣!

孙芙蕖极力压着火气,才未将寿衣从紫鹊那儿夺过。但她心中却早已经恨得不轻,直欲把那叠寿衣狠摔于地,再重重地踏上几脚。

“你家小姐尚还有口气在,你就已经这样在门外候着,随时要进去给她穿寿衣了?”

见紫鹊哭得伤心,孙芙蕖亦暗中涌起了悲哀心绪。可她强忍着不在紫鹊面前掉泪,反倒面色冷硬,态度坚决。

“刘井汐若真的不打算再医治她,陆家要准备后事,便将我的也一并准备起来。她在我在,她死我死!我决不肯眼看着她被你们下葬。”

紫鹊眼见着孙家小姐这样拦在卧房之外,直觉得比起劝她转念,还不如去两仪堂,再请来坐堂神医,反倒更容易些。

她自己拿不定主意,只好躬身告退,到主屋去寻自家老爷。

孙芙蕖推门进了卧房,坐到陆柔良的床边,等待着此事出现新的转机。

天色渐暗。

陆柔良的面色,亦与窗外的夕阳一并沉落下去。

久久未有人来。

屋子里静谧无声,死寂得甚至连陆柔良的呼吸,都几难辨听出来。

孙芙蕖轻触上陆柔良的脸颊。

她额头热得发烫,鼻息却既微浅又冰凉。

“咱们的路还有很长,你我远未得成大业,怎可以就此前功尽弃呢?你还未做得丞相的诰命夫人,现在远不是你为他送命之时……”

孙芙蕖哽咽,话语稍顿,径自摇了摇头。

与其同陆柔良讲述这些,她更应该做的,分明是骗她未来有多美好。

“我们的计策那样周密卓绝,前程光明一片大好。你我必定能求仁得仁,你万不可以现在就心生退意呢……”

先时紫鹊在旁,孙芙蕖尚能够故作坚强,摆出副拼死拼活的刚硬态度。

这会儿与陆柔良独处,眼见她这样了无生气,孙芙蕖终忍不住眼中泪水,伏在床沿上痛声哭起。

她曾一度觉得,此世的陆柔良,必将是她的救赎,是她已然紧握在手里的,注定可以使她脱离苦海的希望。

可她攥得愈紧,却愈事与愿违。

她全部的希望,不消片刻,即如琉璃罐那般摔得粉碎。

待她再张开手,掌心里除了尖锐碎片,已无有任何事物。

她害得琉璃罐摔在地上,也害得陆柔良如今将亡,更害得她自己又要再度饮下鸩毒丧命,更是在死去前尚须受尽非人的劫难煎熬。

孙芙蕖牵起陆柔良僵冷的手。

陆柔良若是死了,她这一世,便也就什么都没有了。卷轴上满纸计划,她该要与谁去携手施行?

她挺过多少苦痛,才遇上了这样极难得的穿书者呢?来世又将如何,成为陆柔良的又将是怎样的人……

孙芙蕖根本已不抱任何希望。

日落月升,今夜却唯有星光散碎。乌云遮蔽清辉,庭中不见明月。

似连极疏淡的星斗,亦将坠落,就如房内的陆柔良,注定殒命一般。

孙芙蕖将陆柔良的手握紧,于她耳边一字一顿,倾吐心意给她。

“大不了我便与你一同去死,你说,如何?”

“自然是不好的。”

她身背后,一把男子的嗓音响起。

孙芙蕖见有人来,赶忙埋下脸去擦泪,刘井汐却已将布帕递出。

他撞见了她偷偷落泪,也听见了她这自语。

陆府的丫鬟说她狠狠赌咒,要陪着陆柔良死,如此看来,那丫鬟所言非虚。

虽说陆家的小姐已然没救,但孙家这一位还好好的,远不至于年纪轻轻便就丧命。

刘井汐救人无数,并不愿背上见死不救之名,更不忍心看到孙芙蕖去死。

是以他待到医馆打烊之后,思来想去,还是再入了御史府中。

就算陆柔良药石无医,既然她而今尚未断气,他便暂为她医治又有何妨?至少孙芙蕖见他如此,总会再多撑住一些时日。

待逐渐接受了陆柔良必死之事,孙芙蕖悲痛淡去,就总不会仍要与陆柔良同死了。

“白日里刘某妄下结论,害得小姐您急火攻心,想来实在惭愧。陆小姐这条命,刘某必当尽全力去救,那么孙小姐您……?”

孙芙蕖几难置信,将帕子递还给他,方讷讷回他的话。

“刘郎中既然肯出手施救,也就是说,陆姐姐实则尚有活过来的机会。那我……”

她这会儿总算反应过来,刘井汐是已然答应,将为陆柔良再做诊治。

泪水复又模糊视线,孙芙蕖此刻却是喜极而泣。

“陆姐姐能活下去,那么芙蕖自不会再说‘轻生’的糊涂话了。”

刘井汐满意颔首,将朝着他跪拜下去,连连道谢的孙芙蕖搀扶起来。

当夜孙芙蕖宿在御史府上,陪着紫鹊为陆柔良换药。

纱布下伤口狰狞,皮肉绽开甚至隐有溃烂。

紫鹊顿时便红了眼眶,却抖着手,迟迟不敢进前,遂再无分毫动作。

孙芙蕖暗叹紫鹊是丫鬟的身子,小姐的命。想来她自己也算是养在闺中,却甚至还不如陆柔良的丫鬟命好。

将紫鹊手中的伤药接过,她细心审视过陆柔良左胸下的伤口,方一寸寸撒好药粉。

“去腐生肌的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了半点儿。你家小姐能不能暂保性命,可就全靠这金疮药了。”

刘井汐说陆柔良中剑虽深,却毕竟不在心肺之处。软剑折断了左侧腹上肋骨,未损脏器,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陆柔良这条伤口深长,刺客出剑后随即拔出,以致她所失气血甚多,而今虚不受补,一时恐难恢复。

这伤口甚至几难留下疤痕,毕竟陆柔良已然身无元气,刘井汐只恐此处溃烂扩散,成为陆柔良致命之伤。

死人身上的伤口,是必然不结疤的。

至于陆柔良今夜将会发起高烧,全在他意料之内。

受刀剑伤者,必有此症,若能挺过则将性命无虞,但陆柔良而今虚弱,伤口既不愈合,热病又怎可能轻易退去?

唯有陆柔良外伤好转,高热渐退,他才有法子替她调养,内补元气,甚至是治愈骨伤。

刘井汐并不信陆柔良有命捱过这头一劫,但为暂且将孙芙蕖稳住,教她不至于陪她平白送死,他还是留了最上等的金疮药给陆家。

紫鹊直到孙芙蕖将药抹完,重新包裹起纱布时,才敢再度上前,为孙芙蕖打下手。

她瞧着孙芙蕖不慌不忙,镇定自若的样子,再回想自家小姐身上,那血肉模糊似可见骨的口子,忍不住颤着声,磕磕巴巴开口。

“孙小姐,您、您瞧着小姐的伤,就不怕么?”

孙芙蕖系着纱布的手,稍顿,复又利落地将结打上。

若说她被韩愫硬逼着,去瞧旁人身上的那些伤时,尚且一度怕过……

后来刀子落在了自己这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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