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天地殿前悟大道

二月十五,春分将至,万物复苏。

一匹快马冲进了城阳县城。守城的士卒阻拦不及,也只得任由他去。

骑士乃羌族勇士打扮,他们也不敢强行阻拦,毕竟城阳县乃是边地,氐羌勇悍难制,一个不好便是被杀了也是白送性命,县令大人是出了名的软柿子,未必还敢判羌人的罪?

那匹快马冲进西门,在主街上拐了个弯,又出了南门,奔行于南门市集之中,不过半刻,便来到宋嫂鱼门前。

年轻的骑士从马上下来,看着大门紧闭的宋嫂鱼皱眉不语,随即,他再次上马,又回了南门,顺着街道,来到城阳县学附近的一处宅邸,在宅邸大门上,见到了官府的封印。

他的表情愈发难看,于是敲开了旁边宅邸的门。

开门的是个年约四十的氐人,见着青年,他起初疑惑,继而惊喜。

“小牛!”氐人呼唤着青年的小名,笑了起来,“你们回来啦?”

“苻叔,只我一人快马先行,大军尚在山中。”

“如此便好,便好!”氐人拉着青年的手,将他带进院内。

“苻叔,到底发生何事,为何宋娘娘的酒肆关了,夫子的家也被封了?”青年急急问道。

……

诸葛先生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座建筑,足足半刻钟没能缓过神来。

在他身边,刘凤子也罢,慧心也罢,乃至陈甫,都与他差不多的表情。

只有瞎子神色淡然,他看不见。

“这便是建木!?”

“如假包换。”冯玄好笑地看着这些人的表情,道,“此前我跟你说了,就算放你面前你也不认识,你还不信。”

其实今天本不是来看建木的好日子,因为今天是冯玄的好日子,他与石芦儿的好日子。

婚礼在黄昏时候举行,因为少了亲迎的程序,倒也简单了许多,此时太阳还未下山,三饭、三酳之礼均已结束,本该是闹洞房的时刻,但冯玄见芦儿害羞得不行,便眼珠一转,带大伙儿来看建木。

三元观秘密众多,以建木为首,众人一听有建木可看,顿时忘了还有闹洞房这事,在冯玄带领下,来到了天地殿。

冯玄对这些与自己并肩作战过的人毫无戒备,大大方方地给他们看了。

夕阳下,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座大殿,那块“残根”,体味着那明明不存在,却又仿佛弥漫于天地间的古老气息。

史家们考证,颛顼距今三千多年,可只有近距离感悟过这气息的人才会明白,这绝非三千年能成就的天地圣物。

天与地相距多远?

神与人是否同种?

生与死以何处为界?

彼时,沿着这棵树一直往上,便都能得到答案。

那时候,众神并非传闻,大道并不远人,人类坦然率真,诚挚恭敬,虽与豺狼虎豹为伴却不担心受到伤害;面对洪水地震而不恐惧惊慌;世上只有不同之人,却无好人与坏人之分;世上只有不同之物,而无神圣与邪恶之分。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当人类开始区分善恶,分别好坏,当一些圣人开始对芸芸众生讲述他的道理时,一切都变了。

大道废,而仁义行。

人类变得不配与神同在。

所以颛顼绝了这天地之通。

目睹这天地之根,原始之物,众人心潮澎湃,不能自已,几乎下意识的,他们的内心都有某种东西在涌动,似乎这古老的气息,以及它所代表的某种意义,触动了他们心中的某根弦。

最先有所变化的是诸葛先生,他的身体竟然缓缓虚化,而在他身周,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副八卦图案。

这八卦图与平常纸上画的不同,竟是于上下左右前后六个方向排列,比之平面上的八卦图玄妙无数倍。

接着便是陈甫,淡淡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看似毫不出奇,但片刻之后,那气息竟与天地融为一体,再也于天地之间找不见陈甫,也于陈甫之外看不见天地!

刘凤子静立诸葛先生身畔,眉眼含笑,看不出任何变化,但一眼望去,眼中明明是个人,脑子里却出现了一座高山。

慧心低诵佛号,身体如燃烧的莎纸般一点点地化作飞灰,消散于空中,只在那处留下一团淡淡金光。

天地殿前的天地元气,陡然肆虐。

冯玄与石芦儿手牵着手,在这桩桩异象中纹丝不动,仿若中流之砥柱,任洪流汹涌,亦不摇不晃。

“为何我们没有变化?”看着明显正在悟道的几大高手,冯玄羡慕得不得了。

“兴许我们境界不够。”石芦儿说着话,将一旁扛不住这弥漫天地的威压,早已浑身发抖的天佑拉进怀里。

几人身后的瞎子依旧一脸淡然,他抬了抬头,淡淡地道:“不过身内之道,有什么好悟的。”

冯玄听得这话,心中奇怪,转身问道:“瞎兄这话什么意思?”

“他们此前早已来过这里,却并未有所感悟,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就是建木,如今他们有所感悟,乃是知道了这就是建木,心中是否有感,皆源于他们是否知道这是建木。”

“他们悟与不悟,皆是自造,与建木无关,这便是身内之道。”瞎子说,“也是道门说的‘真神唯有一心存’的道理。”

“所以呢?”

“所以他们就算有所领悟,也只是扫除了自己内心的一点障碍,回归他们真实的境界罢了,算不上真正的提升。”

“瞎子言之有理!”不知何时,诸葛先生已收了八卦图,恢复原样,“但这一点障碍扫除,却于将来的境界有莫大好处。”

“你又得了什么好处?”

冯玄心想这厮已经是天下第一人,再提升一下岂非要上天?

“我已能看见石前辈的境界。”诸葛先生满足地笑了。

“只是看见,得意个什么?”冯玄不屑地道。

“你懂什么。”刘凤子此时也恢复了正常,“便是我,眼下也看不见石前辈的境界,你知道什么叫望尘莫及么,郎君便是如此,如我这般的,便是连尘都望不到。”

“可惜,贫道竟未能与前辈作别。”慧心也散去金光,出现在众人眼前。石中人留在他体内的真元前些天突然消失,他此时已无性命之忧。

“恩师……”陈甫已然哽咽,这位当世唯一的浩然气传人,最终仍是没能见上石中人一面。

“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瞎子说。

“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刘凤子一拍大腿,“不闹洞房的么?”

冯玄一把抓起石芦儿的手,风一般遁去。

“谁来闹我跟谁绝交!”他的声音远远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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