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几分钟的时间里，王铁男的手机响个不停。
她盛好面，嘱咐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李志远不可能没有听到，但他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以为他一定是情绪崩溃到了极点，想要开口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随便扒拉了几口面，因为着急，嘴唇被烫出了泡。
我没有直接回病房，而是绕到了医院的检验检疫区。
因为王铁男透露过，需要尸检的遗体，都会运到那里。
遗憾的是，那片区域不仅全封闭管理，还安排了个凶巴巴的老阿姨看守。
被她盘问几句后，我便被当成迷路的孩子，“押送”回了病房。
这位老阿姨相当有责任感。
看我爬上床，依旧不放心，还专门叮嘱了楼层护士严加看管。
这下无路可去，我一脸沮丧地躺在床上。
但郁闷不过三秒，便发现墙角的阴影处站了个人。
那人佝偻着腰，几乎是禁止的状态，只是偶尔会缓缓动一下脑袋。
我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但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人，分明正是我们要找的，李志远的妈妈。
“李志远。”
我一边小声喊他的名字，一边去摸鬼目石。
因为我怕他跟田玖儿那样硬闯出来，轻则耗费大量精气，重则直接灰飞烟灭。
如果有我替他挡一下，便能形成一个临时的出口。zusu.org 茄子小说网
但我这一声呼喊，没有喊出李志远，倒是吸引了角落里那位的注意。
她扭头看向我。
可能是因为太过激动，她的身体还没有跟上节奏，依旧面对着墙壁，但脸却已经转了过来。
“志远？”
她疑惑地呢喃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阿，阿姨好。”
我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心里却在暗骂。
李志远那小子，关键时候怎么可以掉链子？
听到我喊阿姨。
她停顿了一下，迷茫的目光中，才算有了点波澜。
“你是谁？”
“我是，李志远的同学。”
她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但随即又疑惑起来。
“你能看到我？
他们说我死了。
说我身体里面全是虫子。
不会啊。
我儿子对我很好。
他说要带我离开白家的。”
“妈！别说了，妈。”
李志远伴随着一团死气，跪倒在女人面前。
女人一怔，颤抖着手，试探着去抚摸儿子的头。
这一次，她居然能触碰到了。
但就在这一瞬间，她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强烈的悲伤溢出来，整个房间的温度都跟着降了几分。
“妈，是我对不起你。”
李志远跪在地上，狠命地磕头。
如果他还活着，这种力道下，估计颅骨都要撞散架了。
女人心疼地搂过他。
“是妈妈不好，苦了我的孩子。”
“不是的。
那药，是我放在你杯子里的。
是我以为你抛弃了我和爸爸。
是我要害死你。”
我原本只是旁观，顺便感受下，母子和好的温馨。
但李志远的这句话，却让我一个激灵。
什么药？
他要害死自己的妈妈？
没想到，那女人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依旧是抚摸着儿子的头发，脸上似乎还带着慈祥的笑意。
“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
李志远可能准备好了面对各种反应。
不论是打，是骂，或是干脆掐死这个逆子，他都不会觉得意外。
但没有想到，她居然……
“从你找到我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我知道，你不会听我解释。
事实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确实，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了你，就算我有苦衷，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你可能觉得这十年来我过得很好。
是的，白家给我饭吃，给我地方住，给我钱花。
但我付出的，却是我整个身体。
他们用我的身体当做虫子的巢穴。
我知道，我的脑子里全都是虫卵。
那些虫卵孵化后，就会被他们取出来。
等我稍微恢复一点，就会进行下一批虫卵的孵化。
志远啊。
妈妈早就不想活了。
但妈妈想见你啊。
只要能在死之前再见你一面，哪怕就看一眼，我都满足了。
所以，你不用自责。
你给妈妈吃的毒药，一点都不苦。
妈妈可以解脱了。
妈妈还要感谢你呢。”
女人自始至终，都是微笑着说的话。
但李志远早已经彻底崩溃，徒劳地空捶着地面。
“所以，你给我寄的钱，都是你用这种方式换来的？
而我，还要骂你，恨你。
还要你死！”
女人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她只是不舍地抚摸着李志远的头发，脸上却透出明显的倦意。
我发现她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反应也迟钝了不少。
唯有脸上的表情，一直保持着慈爱的微笑。
我知道，这说明她的魂魄就快散了。
李志远很快也发现了这个情况，紧张地摇晃着她的身体。
“妈，你，你怎么了？”
女人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在睡梦中被唤醒一般，重新睁开眼睛。
“妈妈有些累了。
志远啊，照顾好自己，不要再恨妈妈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半句的时候，已经几乎听不到了。
直到最后，她的身影一闪，消失在里黑暗中。
“妈！”
李志远一声歇斯底里的呼喊，双手徒劳地在空气中摸索。
但哪里还有他妈妈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