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拉皮条吗

次日,胡善祥依旧每日带着宫女去太子宫中送过早膳后恭恭敬敬地行礼后退去,临走前还接收到了朱瞻基给她的那一个“放心,万事有我的”眼神,不由心中一暖。

虽说胡善祥早就在心底提醒过自己数次,对朱瞻基只有涌泉相报的救命恩情,但看着为了帮自己寻找姐姐的事不辞辛劳、亲力亲为的朱瞻基,胡善祥心底还是满满的感动。

更别说太子一家都异常随和,从不随意打罚宫人,朱瞻基身为身份贵重的皇太孙,平日里在宫人面前也不怎么摆架子,人也风度翩翩,丰姿俊秀,私下里也是幽默风趣的很,尤其最爱讲笑话,边讲边还手舞足蹈的。

也亏得朱瞻基有个喜欢听戏的爱好,不但爱听还爱学,翘起兰花指扭着腰时,那模样比胡善祥这等女子还要像女人,好几次逗得胡善祥噗嗤一乐。

好在胡善祥越长大宫规记得也越熟稔于心,哪怕再好笑的笑话也能让她绷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否则光是胡尚仪的巴掌就能让她挨得哭爹喊娘。

只可惜,这样的好心情却注定不会长久。

胡善祥已经是位女官,而且上面还有胡尚仪这位姑姑做靠山,只用给太子宫中送过膳食记录起居礼仪之后便得了空闲,剩余时间可以由她自己自由安排。

今日刚才太子宫中送膳食归来,便在她和胡尚仪的住所前见到了等待着她的心眉。

在这波云诡谲的后宫,若说知心好友、闺中密友胡善祥是一概没有的,倒不是她人缘太差的缘故。

一则是宫女内侍们碍于胡尚仪的威严,而胡善祥又日日在胡尚仪身边做事,旁人畏惧胡尚仪也就不敢轻易接近她,但凡有怀着坏心思的人试图接近她,早早就被胡尚仪的火眼金睛给瞧了出来,下场就是被逐的远远地。

尤其是在有几个蓄意接近胡善祥的宫女被胡尚仪杀鸡儆猴之后,胡善祥的身边瞬间就清净了下来。

二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胡善祥也怕自己习惯难改,什么时候再一个不小心秃噜出什么不该出现的话,被人抓住把柄,因而,更是小心谨慎。每每与人说话,必要在心里过上一遍,确定没有不该出现的,生怕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幸好听过她不小心说出口的某些话的人是胡尚仪和朱瞻基,一个是对她有教养之恩的姑姑,另一个是救了她性命的恩人,也只有在这两人面前,胡善祥那紧紧绷着的心弦才会稍微放松两分。

“哎呀,善祥你终于回来了。”

一见胡善祥回来,在房门前来回踱步的心眉忙快走几步赢了上去。

“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胡善祥不着痕迹的避过心眉拉她的手,从她身旁绕过,推开房门。

心眉笑了,笑容在中带着点你肯定猜不到的狡黠:“前几日我不是跟你说要给你介绍几位好朋友么。正好,他们今日都由空闲,我就带你去见见他们呀。”

说着,心眉脸上就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暧昧的深色,只是此时正背对着心眉的胡善祥并未瞧见,否则根本不会答应她去见人。

让胡善祥多认识一些人多多识些人心,在宫内结交一些人脉也是胡尚仪的意思,胡善祥并未拒绝,便找了心眉让她帮自己介绍。

与胡善祥喜静、独善其身的性格不同,心眉性格开朗、张扬,只晓三两句话就能和人攀谈起来,再来回几句攀亲带故就能与那人好得和什么似的,说句异父异母的亲兄妹都不为过。

只是心眉私心太重,这点让胡善祥不喜,而且胡善祥从前世起就没有和同事成为朋友的想法,因而和心眉的关系也就处于朋友未满,交浅言更浅。

“行吧,那走吧。”

胡善祥想了一下,好歹人都来了,不见上一面也不好,便随着心眉的拉扯去与人见面。

在心眉的带路下,两人越走越偏,渐渐地走进一间偏僻的公事房内。

胡善祥也没想那么多,以为心眉介绍给自己的朋友是六局一司内的其他女官,谁知刚走到公事房门口就被迎面而来的一片白花花吓得夺门而逃,让心眉拦都没有拦住。

直至跑到自己熟悉的区域内,胡善祥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顿时越想越气。刚好此时心眉也小喘着气追了过来,胡善祥顿时生气的说道:“我让你给我介绍几个朋友,你这介绍的是什么?一屋子的……”

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胡善祥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莫非是她的话说的不够清楚?

她让心眉帮自己介绍能相交的朋友,不是让她帮自己牵媒拉线的。

而且悄悄心眉这介绍的都是什么人啊,胡善祥刚刚惊骇之下也没忘记四处打量一眼,一屋子歪瓜裂枣的小内侍。

瘦的和猴子似的,胖的□□着臂膀白花花的像头猪这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一个下巴上贴着假胡须的猥琐太监,胡善祥的眼神极好,那胡须分明就是摘了废弃的毛笔尖尖贴上去的。

来这里的路上胡善祥还挺期待的,谁知就这一眼就像一盆冬日里的冷水似得,把她期待的心浇了个透心凉。

心眉不明所以道:“不是你说让我给你介绍朋友的么?”

“是,我是让你给我介绍几个朋友,可也没让你给我拉皮条、找对食啊。”

胡善祥知道心眉大概是会错了自己的意思,直接就开门见山的把心眉的心思说了出来。

“啊?”见状,心眉也非常尴尬。

不过,心眉转念又一想,人来都来了,就算她真弄错了胡善祥的意思,做不成对食也可以做朋友啊,因此开口劝了起来。

“反正你人都已经来了,和他们见见,说上几句话也就是了。”

见胡善祥冷着脸不搭理她,心眉几步走到胡善祥面前,谄媚地笑道:“就刚刚那个特别瘦小的马六,他可是在尚书房负责洒扫的,日日都在御前伺候,今儿个能过来还是觑着空儿了。”

心眉抬头一瞧,见胡善祥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忙又尴尬的道:“还有那两个长得特别壮实的两个,人特别老实,一个叫金三一个叫金四,可是在御膳房当差,想吃什么好吃的,都可以去找他们。”

胡善祥心中冷哼一声,看出来了,仓中鼠么,不然怎么可能吃的那么白白胖胖的,估计也是两个监守自盗的货色,什么老实,心眉这丫头越发的大胆了,都骗到她头上来了。

犯不着和这种人生气,胡善祥安慰自己,甩手绕开心眉就要离去。

“哎,等等,别走啊。”

好不容易废了一番功夫才把人给叫了,心眉可不想白做工。

“他们是有些年轻,可能没皮没脸了些。”心眉还记得刚刚胡善祥一进屋子那些人就开始起哄,想起了什么,拦住胡善祥道:“你看不上他们也正常,我这儿还有个老成一些的……”

不待心眉说完,胡善祥直接打断她的话严词拒绝:“行了,此事到此为止,介绍朋友的事你不用帮我了,我也不找了。”

说完,胡善祥不等心眉回话转身就走。

这怎么能行呢?

心眉急了,一手紧紧地拉着胡善祥的胳膊不让她走:“哎呀,你就跟我去见见吧,就算不喜欢,好歹也和他们喝杯茶,聊上几句。”

“为了今天的空儿,我特地和他们都打了包票,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你要是就这么走了,他们回头肯定会和我算账给我使绊子的。”

“我也是为了你好么……”

前面的话胡善祥听着还觉得心眉的撒娇有几分可怜,心里还稍微有些动摇,这最后一句一出来,直接就让胡善祥冷了心。

为了她好?

为了她好就给她介绍这些歪瓜裂枣的东西当对食?

这一瞬间,胡善祥想起了前世那些打着为她好的旗号给她介绍歪瓜裂枣对象的亲戚,顿时火冒三丈,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了。

“放手!”胡善祥呵斥道。

“不放,除非你和我回去。”心眉不依,抱着胡善祥胳膊的手越发用力,怎么都不松手。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正在二人纠缠不休的时候,熟悉的呵斥声从身后传来。

姑姑?!

胡尚仪?!

完了!

恍若晴天霹雳一般,胡善祥和心眉二人同时心里闪过这个念头,霎时松开缠绕的双臂,战战兢兢地叉手行礼不敢发出一丝响动默默等着受罚。

是揪耳朵还是挨巴掌?

两人心里提心吊胆,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谁知胡尚仪今日大抵是心情好,即没有抬手大人也没有让二人下去宫正司领罚,而是让心眉退下后,领着胡善祥便走了。

跟在胡尚仪身后走着,胡善祥还有些战战兢兢地,怕胡尚仪自己和心眉争执的缘由。

一想起这件事,胡善祥不由的脸上就是一片滚烫。

太难堪了,万一被姑姑知道,胡善祥都不敢想,真是丢死个人了。

怕被人从脸上看出异样,胡善祥忙将手背附上脸颊,顿时手指的温凉将脸上的热度覆盖,一点点的恢复了白皙。

“姑姑,这好像不是会住处的路。”

胡善祥每日都要从御膳房到东宫的路上来来回回的走上三五趟。早膳、午膳和晚膳,偶尔再奉命送些糕点蜜饯和茶点之类的,更不用说有时候被朱瞻基派小内侍传口信时,也得老老实实地过来,这条去东宫的路,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

闻言,胡尚仪没有转头,只目视前方,端庄而严肃的说道:“邻邦为庆贺皇上亲征阿鲁台部凯旋归来,送了妙龄秀女进宫,如今宫中大小事务皆有太子妃掌管,如何安排秀女,自然要太子妃首肯才能处置。”

告知胡善祥后,胡尚仪便不再开口。胡善祥没有再问,只在心里默默惊讶。

选秀?

邻邦送来的秀女?

哪个邻邦?

而且皇帝都多大年纪了?

朱瞻基的年纪比她都大,早已到了选太孙妃的时候了,听闻前些日子各州府就已将待选秀女名单报了上来,胡尚仪刚好也要负责秀女礼仪的事仪,当时胡善祥正好就在身旁,悄悄地也听了一耳朵,此时再听胡尚仪所言,不由心底散发无限思绪。

送来的秀女也就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吧,皇帝的年纪都可以当对方的爷爷了,这不就是老夫配少妻么?

就是可怜那么个妙龄少女啊,从此就得进入这后宫中浮浮沉沉,不得自由了。

突然之间,胡善祥好似想起了什么,猛地一下抬起头来,面上带着一丝惊疑之色。

她记得当时看资料的时候,因为永乐皇帝朱棣只和妻子徐皇后生了三字二女,感情甚笃。徐皇后薨后,后宫再无一位妃嫔有孕,为此,她还觉得永乐皇帝朱棣在这三妻四妾,皇帝后宫佳丽无数的古代已经真真是个爱妻子的好男人。

那么,皇帝后宫的那些嫔妃怎么办呢?

胡善祥不动声色的低下头去默默回忆。

《明史》记载“后妃无所生者,皆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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