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旧约

于文忠被她喊回了神,下意识道:“夫人,你说姜云升他……”

话语又生生顿住,对妻子笑了笑:“罢了,为夫先回书房去了,一会用饭再叫我。”

于夫人点了点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丈夫进了书房,她总觉得,今日于文忠有些不对劲。

好好的,为什么会提起姜云升呢?

于文忠进了书房后,将房门紧闭,他伸出右手,眉头微皱。

下朝时,他被姜云升胁迫,怒急之下挥拳相向,被姜云升紧紧抓住。

当时姜云升掰开他的拳头,食指轻扣他掌心三下,又很快将拳头攥了起来。

这意思…

于文忠怔怔的想着当时姜云升的举动,二十多年前的玩笑,这人莫非还记得。

可似这等无情无义之人……

沉思半响,于文忠弯下腰,从书桌底部抽出一个刻着篆文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正静静躺着个三指大小的白玉葫芦。

白玉葫芦上缠着红丝带。

摊开手掌,将它放在手上,白玉葫芦不偏不倚,正落在于文忠的手心处。

这是姜云升送他的,二十多年前,他和姜云升还是至交好友,一次他得了重病,遍寻医师不得治。

后来,他感觉自己快死了。

是姜云升背他到了一个破败道观,从道家神像下挖出了这个白玉葫芦。tiqi.org 草莓小说网

“我拜师之前遇到个道人,他说我气运带紫,注定极贵,但最终死于非命。”

“前半句,我现在倒是看出来了,后半句嘛……我不信。”

于文忠至今仍记得当时姜云升的意气风发。

“不过。”

“若得人间富贵一场,死于非命又何妨!”

“那道士说这葫芦能救命,我就姑且信他一回。”

“呐,拿着!”

“遍寻名医不得治,这次我姜云升就替你于文忠求求鬼神。”

“不信医师信鬼神,哈哈哈哈。”

后来,他果然好了。

于文忠记得道观就在城郊,但位置实在是太过偏僻了,有次姜云升拉着他去破财道观拜神。

姜云升开玩笑时曾对自己说,若有一日他大富大贵被人绑了,遇到有人上门扣自己掌心三下,那就是他与劫匪约定的暗号,自己一定要带重金去道观赎他。

这个玩笑话,于文忠一直以为真的是玩笑话。

自从二十年前江大人出事之后,他就恨姜云升入骨,对两人至交好友的美好回忆简直恨不得埋到泥土堆里面去,就连这个白玉葫芦,他都不再戴在身上。

而现在,姜云升却在邀请他。

那自己。

该不该去呢?

于文忠摸着白玉葫芦,愣愣的,在书房里坐了大半天。

第二日。

天还未亮。

于文忠他起了个大早,没惊扰妻子,简单收拾一番就出了门。

临近巳时,他走到了那破败道观门口。

道观里走出来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见到他来,很开心的笑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怎么样,这次我来的可比你早的多。”

这一瞬间,画面和二十几年前重合了。

于文忠双眼模糊,他依稀间看到那个神采飞扬的青年站在某处,指着他道:

“哎呀呀,于文忠,你这什么破毛病,次次都来的这么早,我还要不要做早课了。”

而这个时候,他就会说:“学问早晚能做,好友相伴可不常有。”

于文忠眼眶红了,景依旧,人如故。

可江师没了,早课,也不做了。

于文忠觉得今日的自己有些感性了。

许是这该死的姜云升站在自己面前了。

这该死的,反目成仇二十余年的至交好友。

姜云升。

他与姜云升站在破败道观外,望着那残破不堪满是蜘蛛杂草的道观,嘴角轻微的勾起,露出了一怀念的笑。

“这里还跟当初一样。”

说完,于文忠转而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姜云升,道:

“只是不知,道观依旧残破,好友是否如故。”

姜云升轻弹袖袍,温和一笑:“岁月不饶人,二十年过去,谁还能如当年一般?”

“文忠,你不也变了吗,这世间万物,又有什么能多年依旧不变呢?”

“如何没有?”

于文忠肯定道:“我就如这道观,它的变化,便是我的变化。”

这道观二十年如一日,他自己,也是二十年如一日。

“哦?”

姜云升似笑非笑,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进去说。”

于文忠十分看不惯姜云升脸上这副谁也看不穿的笑容,收起本来因为想起往事和交情缓和下来的神色。

又摆上一副臭脸,冷哼一声道:“姜大人权倾朝野,位极人臣,突然邀请下官来这种偏僻之所,下官一时还真不敢进去。”

于文忠本以为姜云升要解释两句,没想到这家伙只是看了他一眼,轻飘飘说了句:“不敢进便罢了。”

然后姜云升就真的不管他,自顾自的迈过道门走了进去。

于文忠冷嘲道:“呵,姜云升,你当我是三岁孩童般可欺吗?”

“如此粗鄙的激将法也想钓我上钩?”

半响,他见里面没有丝毫动静,恨恨的跺了跺脚,快步走了进去,自语道:

“我乃堂堂三品大员,谅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一进来,于文忠便愣住了。

外边看来残破不堪的道观里竟另有一方小天地,地面打扫的洁亮如新,上方端坐的道家神像亮的像是要发光,观内多了一座香炉,四周还摆放了不少摆件。

道家神像下边是个桌子,上面摆满了酒菜,姜云升正坐在桌子一边,另一边位置空着,明显是留给于文忠的。

于文忠:幻觉?

这二十年他也来过道观,根本不是这模样。

我们权倾朝野的姜大人抬眉看着他,笑话道:“看来我们的于大人这二十年来的变化很大。”

“你看这道观,于大人的变化就如这道观一般大嘛,哈哈哈。”

于文忠:“……”

他愣过后,带着满腔愤恨上前,一脚踢开了桌子另一边的凳子,质问道:“姜云升,你到底玩什么花样!”

“没什么,本官向来信奉道家,如今贵为一品紫袍,实在见不得这道观残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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