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赎人

离开姜府的马车里,于夫人勉强平息怒气,她看着有些沉闷的于弘毅,问道:“弘毅,你怎么了?”

“母亲。”

于弘毅想了想,还是道:“母亲,孩儿觉得姜大人和姜夫人看我的眼神都一样,很是奇怪。”

“哪里奇怪?”

“就像…”于弘毅组织了一下语言,“就像母亲有时看我的眼神一般…”

于夫人不以为然:“姜夫人是真的疼爱你,至于姜云升……弘毅你一定是看错了。”

“姜云升就是道貌岸然的小人,弘毅你千万别被他骗了。”

“真不知他哪来的脸住在府里,又哪来的脸……”

于弘毅见母亲在那碎碎念,理智的选择沉默。

心中不免道:那就是姜大人的姜府,为何没脸住?

话分两头。

千里之外的陕州,边境流放之所,于文忠把深陷沙子里的小腿拔了出来。

这见鬼的地方,怪不得是流放之地,视线之中除了沙子,就是沙子。

好在,马上就到了。

于文忠一步一个小坑的走着,很快前方就出现一排沙土堆积的房屋。

他找到看管的小吏,掏出文书,直言自己是来赎人的。

小吏接过文书,看到上面姜云升的印章,登时一惊,忙不迭的跑进去找人。

姜云升的威名(恶名),就是这边境苦寒的流放之地的官吏都听过。

“谁是王承安!”

小吏举着文书高声叫喊:“有人来赎你了。”

囚犯们交头接耳,纷纷看向靠在黄土墙边的身影,有人羡慕道:“承安,你们家是走通谁的门路了?”

赎金是小事,关键赎买文书是真的难得。

王承安瘸了一条腿,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的,他扶着墙站起来,心里也很是纳闷。

自己家中就一个八十老母,眼也瞎了,一个农妇出身的妻子,两个不成器的孩子,哪有本事走关系?

不过,能离开这里就好,哪怕出去给人卖命也比在这强百倍!

王承安在其他罪官羡慕,嫉恨的目光中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外面正有个绯袍官员在等着,他看了好一会才想起来。

这不是于文忠吗?怎么都穿绯袍了!

“王大人!”

于文忠笑着见礼:“许久未见了。”

王承安苦笑数声,躬身行礼:“罪官王承安,见过于大人。”

“于大人日后有所吩咐,承安万死不辞。”

他心中很疑惑,当初自己是得罪了姜云升才进来了,这于文忠哪来的本事救人?

三品,说实话,还不够。

难道是姜云升倒了?

走到官家驿站,王承安才问了出来,没想到于文忠比他还疑惑。

“承安不知何人救你?”

王承安一脸茫然:“罪官不知。”

于文忠盯着他的眼睛,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是姜大人。”

姜云升?

王承安愣住了,这名字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就是这个人无数次痛击他们这些大皇子的旧人。

“王大人可知当年内情?”

于文忠神情凝重,有种揭开谜团的沉重感。

“内情?”

王承安陷入沉默,当年的事…有内情吗?

应该是有的吧,否则一向忠直的于文忠怎么会替姜云升做事?

这不是说明两人和好了吗?

想了好一会,王承安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内情之事,罪官不知,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当年下官是主动撞在姜大人手上,并非被人刻意迫害。”

“什么?真不是姜云升要害你!”

于文忠很激动,这说明什么,说明当年的事真的有隐情,他从怀里掏出那封书信,拍在王承安手里。

“这是姜云升给你的信,我未曾动过,你看看。”

王承安神情复杂的看完这封信,于文忠碍于君子之风,没有偷窥,心里直痒痒,迫不及待道:“如何,信中怎么说的?”

王承安长长叹了一口气,眼眶湿润,有些哽咽道:“大恩大德,承安无以为报,必助于大人平息陕州之事。”

说完,他把信递给了过去,于文忠赶忙接过一看,也哽咽了。

“二十年来,都是我错怪你了啊,云升!!”

信上只有廖廖两行字:本官已顺君愿,家眷无忧。

君今日无忧,盼助文忠一臂之力,平息陕州之事。

王承安一边流泪,一边还原他被流放的“真相”:“当年,陛下又要拿我们这些大皇子的旧人开刀,我为了不连累家人,冒险行事,当街冲撞姜大人,被流放千里。”

“那时我以为姜大人是心胸狭窄,出手毒辣的小人,可现在才明白,姜大人竟是什么都明白,这一切不过一场作秀罢了!”

“真不知二十年来有多少如我这般的官员,又平白让姜大人背了多少骂名啊!!”

于文忠一想姜云升这二十年来“迫害”的官员数量,心下感动不已。

云升,云升他就是这么一个点燃自己照量他人的高尚君子啊!

只是云升,你到底为何要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他拍着王承安的肩膀:“现在醒悟也不晚,之前我也与你一般,唉!”

“此事你也受苦了,为了家人,竟要冒险寻死,若你冲撞的不是云升……”

于文忠忽然顿住了,家人?

家人!

当年江府的局势危如累卵,稍有不慎就是倾覆灭绝!

哪怕江师一头撞死在朝堂,以陛下的一贯做法,江府必定免不了一个抄家问斩的结局。

后来若不是姜云升站出来“大义灭亲”,曾经的江府,如今的姜府,还会有人幸存吗?

于文忠激动的站起身,他一直想不通,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当年姜云升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从一个尊师重道的孝顺后辈,从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变成了一个卖师求荣,谄君媚上的奸佞小人?

难道从前的一切姜云升都是伪装的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个青年才子怎么可能伪装到这种境界!

所以,这一切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姜云升他从未变过!

当年他若不卖师求荣,当年他若不谄君媚上,他如何能保全江府,如何能在后来保全如王承安这样大皇子的旧人?

原来,这一切早就有了答案。

原来,他真的默默背负的二十年!

云升啊,云升啊!!

于文忠泪流满面,嚎啕大哭,“是我误会了你,是天下人误会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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