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天下谁人配白衣

“呸!就他这样的,连小侯爷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还妄想娶咱们殿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天青狠狠地朝那臃肿的背影非常不雅地啐了一口,气得眼睛都发红了。

呵!这也是真不把他当外人。

殷繁轻挑了一下眉梢,对这个一见他就全身发抖的宫女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行了,你也少说两句吧,赔钱货他老子是当今丞相,把他惹了没好果子吃。”

宁枧岁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不得不说,元如玉给她找不自在还真是一找一个准,就这个元今裴她得解决好一阵子。

“赔钱货?”

“就是元今裴,十几年前他在花楼里砸了好几十万白银……”

顺口说着说着才感觉到不对,这好像不是天青的声音。

宁枧岁闭上嘴,抬头看去,果然看到少年正垂着头注视着自己,嘴角勾着一个浅浅的笑痕,很淡,却很好看。

她轻轻咳了一声,脸上有些不自在。既是为着今天的失态,也是因为那天的失言。

“多谢厂公解围,本宫谨记厂公大恩,他日厂公有难,本宫定当衔草结环报答厂公。”

衔草结环?这词听着新鲜,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顺耳了不少,但仍旧改变不了虚伪的本质!

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奴才,他今儿算是领教了!

殷繁连白眼都懒得翻,只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皇上口谕,殿下平日多在长乐宫待着,别老往外跑,尤其是太后娘娘宫里,太后娘娘喜静,没来由地叨扰了她老人家。日后晨昏定省也免了,若是旁人问起来,只说是皇上的意思便是。”

说是怕叨扰那位,其实是担心元如玉找她麻烦吧。她这个幼弟,总归还是在乎她这个长姐的。

“知道了。”

宁枧岁心下一股暖意流淌,眉眼也温和了几分,目光无意间扫到身旁之人的右手,又多了几分愧怍。

“手还好吗?……本宫,没想到会伤成这样。”

闻言,殷繁下意识地将手往身后藏了藏,眼神倏然冷了下来。

“无事,与殿下无关。”

“……还是要好好上药的,若是留下疤就不好了。”

与她无关?这是讽刺她呢吧!

宁枧岁尴尬的摸了摸鼻梁,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抬头问道。

“对了,厂公手上的那个红绳……方便借本宫看一眼吗?”

“……”

“本宫没别的意思,就是……”

被殷繁用那种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宁枧岁心下苦笑不已,做什么这么看着她,搞得她有多居心不良似的。

“殿下可能是看错了,奴才手上并没有什么红绳。”

殷繁收回视线,淡声回道。

似乎是担心她不信,他还伸出右手将手腕处黑色的护腕解开,露出一截干干净净的腕骨,那上面确实没什么红绳。

不可能!她昨天明明看到了!

宁枧岁脸色变了又变,有不甘,有迷茫,更多的却是失望。

“是这样啊,看来本宫真的是年纪大了,连这种小事情都能看错。”

顿了顿,她又重新扬起笑容,目光直视着少年平静的双眸。

“厂公身上这块琉璃玉佩不错,可以送给本宫吗?本宫那儿有几块水头不错的和田玉,改日有时间给厂公送过去。”

闻言,殷繁敛眉勾了勾唇,脸上不知道那是什么表情,声音带着三分笑意。

“既是送给殿下的,自然要选最好的,奴才的这块品质次了些,待奴才回去吩咐下面人好好挑挑,挑一块最好的,然后亲自给殿下送来。”

“……”

她不是这个意思……

“奴才想起来西厂还有事,便不送殿下了,奴才告辞。”

说完,殷繁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宁枧岁一直看着少年的背影,白色的衣袂随着走动的动作而扬起,少年的身形渐渐与记忆中那个素来喜穿白衣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乔润修!”

就在那身影即将消失不见的时候,宁枧岁还是没忍住大声喊了一声。

“殿下……”

没人回应她,那人也没有停下来,只有天青在身后担心地唤了一声。

真的不是他,她到底在期盼着什么呢!老了,果然是老了!

“走吧,回去了。”

——

殷繁回到西厂的时候,殷复正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打瞌睡,他劈头盖脸地扔了个一件外袍过去,人就醒了。

“干爹,您回来了。”

“嗯。”

殷繁抱着那件外袍屁颠屁颠地跟着到了浴房门口,门在面前关了起来,他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静静地在外面等候吩咐。

不一会儿,便听到浴房传来轻微的水声,以及男子的声音。

“将外面的那套衣服和旁边的玉佩收起来。”

“好的,干爹。”

殷复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进去,低着头取了一旁凳子上放着的衣服,然后又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还是第一次见干爹穿白色的衣服,真是太好看了。

殷繁从浴房出来的时候穿了一身黑色的单衣,半湿的长发用一条白色的发带轻轻拢在身后,五官轮廓略显精致,但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女气,他也不允许自己女气。

他刚坐下,殷复便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和一碟蜜饯。

“干爹,喝药。”

“哪来的药?”

殷繁皱眉,他不记得的自己去看过大夫,怎么会需要吃药?

“哎呀!忘了同干爹说了,前几日殿下身边的长青姑姑送了两张方子过来……喏,就是您见完那位回来的那天晚上,儿子看干爹睡得早,就没敢打扰干爹。”

殷复讨巧地笑了笑,半蹲在男子身前帮他捏腿。

殷繁听了,伸手在小孩头上点了一下,有些恨气地咬牙道,“随便什么人送来的东西都干给咱家吃?你是不是缺心眼?”

这小子打前两年就伶俐的有些过了头,除了这性子有些跳脱之外,和当年的他几乎一模一样,揣度人心的功夫丝毫不逊于他。

“那殿下也不算是随便什么人啊……”

殷复眯起一双月牙般的眼睛,直接坐在地上双手抱住他的一条腿仰头看他。

“而且儿子找同仁堂的大夫看过了,这方子是好东西,一点问题都没有,对干爹的身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那老大夫还腆着一张脸要同儿子买这方子呢!”

结果自然是被他一脚踹开了!开玩笑,殿下给我干爹开的方子也是你这糟老头子能觊觎的!

闻言,殷繁心下微微叹气,自家这傻儿子是彻底叛变了。

端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苦味立即在口腔中炸开,他连忙拈了几块蜜饯塞进嘴里,这才感觉好受了些许。

殷复看得只想笑。干爹啊,嘴上说的担心方子有问题,其实打心里就没怀疑过殿下的心意,这不,他这儿为了以防万一揣的银针都用不上了,口嫌体正直,果然很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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