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唐诗三百首

“哈啊,永陵……”

若是细究,还是雀奴弄塌的永陵。

师叔莫不是前来治罪的?

从永陵空碑下逃出的麂羽,这会儿早就跟着鱼脑儿一溜烟奔回了薛宅。雀奴吞了吞口水,向师叔挤出了一个美丽的假笑。

元家盘下了延寿坊的几间院子,元芳酒家中也设了好几间客房。

萧梧愿正是下榻于此,雀奴想来,他的卧房或许与麂羽的房间只有几墙之隔,不禁暗暗替麂羽捏了一把汗。

“师叔,我先与这位薛平将军说几句,再去元芳酒家寻你可好?”雀奴声音颤抖地说道。

见师叔点头离去,雀奴暂先松了半口气。

“你今日不当值吗?”她讨好地望向薛平笑道。

已近初冬,阴沉的天空中微微飘了些雪花。

雪花落在薛平有如梳齿的睫毛之上,似是不舍般,良久方才凝成细小的水珠,消失不见。

薛平昨日复又进宫求见圣人,欲再次将龙留剑呈送。圣人虽宣见了他,却仍旧未接龙留剑。

“圣人让你拿着,你便拿着!”太子对薛平和煦而笑。

薛平无奈,只得一早奔来延寿坊,想将龙留剑留赠给龙胆。tiqi.org 草莓小说网

他昨日在府衙中,被雀奴惹得生恼,本不愿来见她,只是转念之间,又有些好奇。这个昨天被他训斥了一番的女子,是否真能生出哪怕些许的愧疚之心,从此改过自新,老实行事?

从雀奴方才的举止看来,薛平对这位淘气晚辈的期望,算是已然白费。

“昨日圣人仍不愿留下此剑,我来将他留给龙胆,再去上值。”薛平举起龙留剑,一脸不悦之色,皱眉说道。

此时,雀奴脸上糊的“玉娇容”烂菜叶已在逐渐变干,随着她方才挤出的假笑,开始在脸颊之上有了道道皴裂之痕。

几粒细雪飘在她脸上,将干了的地方又晕出了些斑驳的深绿色,更显得她现在这张脸,丑得一塌糊涂。

“哦!”雀奴却毫不自知,连忙低下头,恭敬地接过薛平递过来的剑。

“你脸上这掉渣渣的是什么?”薛平伸手递剑之时,一片菜梗掉到了手中,他伸出两指,疑惑地碾了碾。

“臭……臭椿……”雀奴默默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雀奴双手捧着剑,望着薛平愤然离去的背影,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

雀奴在元芳酒家外踱了半晌,才终于鼓起了勇气,随着元家婶婶进了元芳酒家的前院侧厅。

萧梧愿此时正在静静品茶,一只黑色小貘卧在他的脚边,似在酣睡。

雀奴瞧见萧师叔一脸和顺,稍觉宽心。

“我恩师于二十多年前,在永陵定针,便是为了保上都风水。”萧梧愿见雀奴已来,迟疑地开了口。

“永陵那一片的山,其实本来就有地动之脉。我师父黎天师当年定住穴眼,就是为了稳住当年大唐与安史叛军的战事。然而,如今永陵被毁,我担心,天下恐会滋生些战事。”

雀奴甚觉惶恐,不禁睁大了眼睛。

师叔莫不是要拉我回永陵,杀头谢罪,或者,他是要把麂羽再给定回去?

雀奴惴惴地想着,一时之间顿觉懊恼:“萧师叔,你可是要来大修永陵的?”

萧梧愿摆了摆手:“我此次来长安之前,特地去了一趟永陵,方知我恩师当年,其实在那里定过一只麂妖。”

雀奴只听得自己的心咯噔一声,似是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她忙故作镇定,干笑着点了点头:“来,师叔,我给你添些茶!”

萧梧愿见雀奴端茶壶的手正在止不住地颤抖,忙帮她扶了扶茶壶:“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雀奴坚决干脆地回道。

萧师叔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站起了身来:“妥妥,劳你去隔壁唤下他。”

小貘听闻,爬起身来,朝着隔壁张望。

“不可!”雀奴大急,忙拦住了小貘的去路。

“无碍。”萧梧愿虚挡了一下雀奴,“妥妥自不会伤他。”

“妥妥,你只管去,那只鼠法力与你差得远,仍需昏个一两日。”萧师叔吩咐道。

雀奴握着龙留剑挡在小貘身前,眉头紧蹙:“妥妥,你若是敢去,莫怪我不客气!”

小貘只略略一顿,便绕过雀奴窜入了院中,不待雀奴追上,便已然攀跃过院墙,瞬间没了影。

“怎可如此!”雀奴急得直跳脚,忙拔出了龙留剑,从院中抓起一把石子大喊一声,“我……”

“定!”萧师叔袖角一拂,随口念了一声。

雀奴于是半蹲着被定在了院中,她大张着嘴,神情异讶地望向了萧师叔。

萧梧愿自打见雀奴第一眼,便能瞧出她法力并不精深。哪知方才他这么一试,才发现她竟然不精至此,大为惊奇连忙冲到了雀奴身前。

“卸!”

他忙轻轻拂了拂袖子,皱眉朝她望去。

雀奴畏畏缩缩地站起身来,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手足无措而又泪眼潸然。

“雀奴,你与师叔说,你究竟学过多少术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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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不,是三百个……师父教过我三百术诀,我自幼勤学苦练,从不敢倦怠,可是,不知为何……”

“它们就是不灵……”

雀奴伸袖拭了拭脸上的泪,但她越说,声音便越小,直到听不清。

森林里的瞎眼翁翁说的没错,师父还没被雀奴气死,当真是好脾气。

萧梧愿听雀奴如此说,也是实在不明所以,他转身望向了房内,低头思考着,沉默不语。

“雀奴,你看这个!”萧师叔轻唤了一声。

雀奴抬起头来,顺着萧梧愿的目光望向房内。

“见火,出!”他突然挥起手指说道。

雀奴见房中蜡烛立即依次燃起,烛影摇曳,好不神奇。

“不对,师叔,我的火诀不是这么念。”雀奴忙道。

萧梧愿拂袖熄了蜡烛,向雀奴比了个“请”。

雀奴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睁眼捻起一诀:“日出江花红胜火,出!”

红烛一片安宁,毫无改变。

“呵呵!”萧师叔抬手捂住了眼睛,无奈地笑了起来。

“师叔……”雀奴见萧师叔如此,已然窘迫至极。

“你师父教你的,应是唐诗三百首……”萧师叔摇头叹道。

“……”

“我这薛师兄,真是一妙人!”

“……”

“不是这样,师叔,我师父每次教我这些术诀的时候,念的诀与我一模一样。若他真的教我的是唐诗,为何他就能成诀,而我却不能?”

萧梧愿匀了匀已几乎笑岔了气,忙向雀奴耐心解释。

“我师兄这等天师,显然术法早已炉火纯青。所以,不管他口中如何说,只要心念到了,便可成诀。”

“所以说,像我这等微末仙师,心念本就没到,外加口诀不对,是以虽勤修数年,却仍旧百练不会?”雀奴说着,已然几近崩溃。

“薛师兄只教你思遁两诀,又授了你防身剑法,爱护之意,你可能明白?”萧师叔说着,似带悲戚地望向了雀奴。

“思诀,四处瞧瞧,看打不打得过……”

“遁诀,一看打不过,就赶紧逃跑……”

雀奴期期艾艾地念叨着,似是终于明白,为何师父只将这两诀教给她。

或许,师父一直知道,雀奴早晚得回到大明宫中,做一个囚徒般的人。

可是,若是此生从此只享皇家富贵,不做天师,那她自幼苦练术诀的十余载,可是都枉费了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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