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 心大

程曦自觉大度的原谅了他从前态度。

既然王骞不自在,她便笑着与他告辞:

“正巧,祖父在屋里打棋谱呢。”着朝他微一点头,转身便要离开。

王骞忽然喊住她:

“和初!”

程曦一怔,停下脚步回过身,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王骞面上闪过一丝局促,解释道:

“我常听侯爷这般唤你……和初是你的字吗?”

程曦想了想,觉得“曦妹妹”、“曦妹妹”的叫,确实挺拗口,还显得有些稚气。

但王骞唤自己“和初”……又好像还没熟到这个份上。

她想了想,道:

“不如喊我九罢?哥哥们都这么喊我。”

王骞见程曦回避,以为自己方才冒犯了她,心下不禁有些懊悔。

他笑了笑,从善如流:

“九。”王骞一顿,道,“我听六表哥,你随侯爷自西境回来?”

去西北的事,程曦一早便写信告之王氏,故而没什么可隐瞒的。

她点头笑道:

“是,我随祖父过西安后,走了兰州府、西宁卫路,最远到过甘州。”

王骞听她完,不由走上一步,略带讶异道:

“你竟到过甘州?那边是苦寒极地,沙尘漫天,你……你受得住?”

他不由打量程曦,暗想难怪她瞧着颇为清瘦,想必这一路颠簸吃了番苦头。

谁知程曦却眼睛一亮,琉璃眼眸直直望着王骞道:

“此番到过了那儿,方才体会到天地浩瀚,世间沧桑。骞表哥,你去过西北吗?那儿虽然满目黄沙,但却天地相接、广袤无垠。从前只在诗中读过‘大漠孤烟’与‘长河落日’,但此番走了这一遭……”程曦到这忽然一顿,继而喃喃道,“……我也曾饮马渡秋水,曾见过耿耿星河。”

她抬眼看向远处天空,微微出神:

“骞表哥,你见过荒漠上的夜空吗?满天星辰悬布在眼前……当真美极了。”

王骞只觉得,程曦眼中仿佛也有万千星辰在闪烁。

他怔怔望着她,半晌才道:

“你还曾骑过马?夜宿过荒漠?”

程曦忽然回过神。

她见王骞面上神色震撼,惊觉自己漏了嘴,想也不想就将程时扯出来:

“……是四哥带我去玩的。”她笑了笑,“人不到玉门关,便读不懂漠上塞外曲的悲凉和凄壮。若有机会,你也当去领略一番,定不会后悔!”

王骞望着她,眼中流光惊逝。

他家中有许多姊妹,她们也爱结伴出门游玩。晋阳湖泛舟、纯阳宫赏雪,在世人眼中王家的女儿已然是过得极为恣意潇洒。

但程曦为何永远与她们不一样?

她时候爬树摸鱼,长大后边塞饮马……她的心有多大,是不是任何墙垣都关不住?

接下去的几日,程曦自认善解人意,为免王骞拘束便尽量减少与他碰面。

王骞很是不安,不明白程曦为何忽然开始回避自己。

他旁敲侧击同程晖打听,但程晖哪里会注意到这些?

偏偏偶尔几次遇见,程曦也都是一副温顺有礼的模样,瞧着并不像是生他的气。

王骞倒宁愿程曦如时候那般,脾气一来就拿眼瞪他,这样自己好歹可以光明正大地问,是否哪里惹了她不高兴。

王骞这厢的百般纠结,程曦一点也没察觉到。

这样一路到了太原府交城县,他们在那里与王家派来相迎的人碰了头。

王氏本家大宅在太原府治阳曲县,程钦一番考虑后,决定不过阳曲,在交城与程曦分别,并直接回京。

程晖坚持陪程钦回京,王骞便奉上丰厚程仪相送。

待程钦走后,程曦将赵达显派来的大夫也打发回去,并赠了二十两盘缠。

念心听后便嘀咕:

“姐你也忒大方,随随便便就将一个月的例银散了出去!那大夫怕是问诊一年都不定能有这些银钱。”

程曦正窝在炕上看书,闻言懒懒道:

“到底一路背井离乡随我们走了这么远,瞧你气的!”她随意一瞥,忽然坐直身子瞪着念心,“你在做什么?”

念心闻言无辜地眨了眨眼,看着铺满一床的绫罗绸裙,道:

“为您选衣裳呀,明日咱们便要去王家了!”

程曦头都大了。

她看着那些繁缛又隆重的裙衫,瞪着她:

“我是去给外祖母贺寿,又不是要入宫见贵人,穿成这样做什么!”

她着跳下炕,趿着锦面绣鞋跑到床边。

念心道:

“姐,那可是您外祖家!奴婢听王家是世代大族,很是讲究,您可万万不能像平日那样随性了!若是穿的太寒酸,便是夫人面上也无光啊!”

程曦看着床上衣衫,很是汗颜的想,依着自己前世的性子还真有可能打扮成这样。

她摆了摆手,走到箱笼旁一阵翻找,直将箱笼翻得乱七八糟。

“我现在太瘦了,撑不起这些,反倒让人笑话儿戴冠。”她一面道,“你给我找些清爽喜庆的衣衫便行,莫要喧宾夺主。”

况且依程曦对王家人的了解,他们不迎捧峨冠博带者,也不看轻荆钗短褐者。

念心大失所望。

她浑身穿戴打扮的手艺,却偏偏遇上程曦这么个不讲究的主!

锦心自外头撩了帘子进屋,手中拿着一张纸笺,道:

“姐,行李都已清点完,王家几位姐的见礼也都备好了。”她将纸笺递给程曦,“这是单子,您看看可还有什么不妥?”

言下之意是让程曦将各人的礼物给记住了,别届时送错了人闹笑话。

程曦拿来粗粗瞥了眼,便将单子还给锦心,嘻嘻笑道:

“见亲戚时你就跟在我身后递东西,保管不出错儿!”

简简单单就把问题丢给了锦心。

念心“噗嗤”一笑,忍不住道:

“姐,您就懒罢!即便不记礼物,总得将关系给捋清楚罢?谁家的姐,谁家的太太,您都记住了吗?”

程曦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你家姐是谁?可瞧好罢!”又转头吩咐锦心,“帮我寻几身合适的衣裳出来……念心恨不得将我装扮成彩雀!”

锦心笑着应下,走去箱笼边整理被程曦翻得乱七八糟的衣衫,一面问道:

“姐,表少爷来找您何事?”

程曦一怔,奇怪道:

“骞表哥?他没来过啊。”

锦心也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

她想起方才在院外见到的徘徊身影,不由看了程曦一眼,笑道:

“……想是奴婢看岔了罢。”

程曦闻言便不再过心,又趿着鞋窝去了炕上看书。

锦心不由叹了一息。

……她家姐的心究竟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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