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宴席风波

从县衙出来后,画安连忙迎上前去,拉住许达席袖子,跳脚笑道:“公子神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许达席伸出食指比了个“嘘”:“天机不可泄露!”

伸手摸了一把额上冷汗,许达席暗呼侥幸,冒险一试,果然还是成功了。

路上许达席心情舒爽,走的不徐不疾,领略着沿途的建筑风貌,这可比前世任何风景区里的古建筑来的更原汁原味。肃宁城建有漕河上最大的码头,货物吞吐方便。城内富商极多,沿街的不少房屋都修建的十分精美。在这个年代,琉璃瓦已经应用非常普遍,富人家的房屋多为两厦结构,檐部、斗栱、屋檐均用琉璃瓦装饰,亮光闪闪,看起来十分雅致。

一路上他边走边看,时不时停下脚步细细打量,待得回到田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还没进门,许达席就被堵在田家大门口乌央乌央的人群吓坏了。

一群人里面,有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有拄着拐头上缠着白布的,白布上还隐隐透出血迹;甚至还有一个躺在门板上,被人抬来的奄奄一息的老者。

看到许达席归来,这群人“乌拉”一下把他围在当中,七嘴八舌喊到:“许神医,请救救我爹吧!”

“许神医,快快救救我吧,头快疼死了!”buhe.org 非凡小说网

“许公子,妾身生子已有数月,一直没有奶水,孩子饿得哇哇乱哭,请公子诊治”

“许神医,我已经娶妻十年,一直生不出孩子,还请神医垂怜,您妙手施治!”

原来许达席在公堂上只一摸便治好了一个将死之人的消息早已经不胫而走,公堂外围观的百姓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接上自己沉疴多年的亲友,第一时间赶往田家求许达席医治。消息越传越广,来堵门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许达席有点哭笑不得,在这个没有电话手机的年代,消息居然能传的这么快。

他一边解释着:“父老乡亲们,我真的不是什么神医,看病这件事儿上我真的什么都不懂!”,一边用力往大门里挤。

众人如何肯信,扯住衣服苦苦哀求,等到许达席终于挤进门去,身上的袍子也被扯得七零八落了。

田府众人已经闻讯,此刻田夫人正跪在佛堂前不住叩首:“感谢菩萨大慈大悲,保佑我家老爷平安无事,本月十五定去庙里还愿,为菩萨重塑金身。”

听得许达席回来,田夫人慌忙躲入屋内。

许达席偏偏在屋外蹲守,等田夫人实在熬不住出了屋,立刻迎上去说道:“

“伯母,不知之前答应我的十两银子现在还做不做数?”

田夫人老脸一红,忙答道:“自然作数,你随时去找管家支便是。”

也不光是存心奚落,他现在身无分文,欠面具人的十两银子还没有着落,自己之后还少不了有求于他,这个钱还是不欠为好。

等到回到自己住处,画安实在忍不住说到:“少爷,我总觉得你最近几天有点古怪,先是连曹管家都不认识了,后来又在县衙公堂上露了这么一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不说清楚,我怕是晚上连觉都睡不着了!”

许达席暗自为难,今天的一幕看似神奇,其实玄机都在他藏在袖子里的强光手电。那个手电是他前世在网上买的,一头是手电,一头是一个电击枪。在公堂上时,他双手拢在袖中打开了电击枪的开关,袖子拂过宋某腿的时候给他来了一下。

古代人哪里知道电是怎么回事?

宋某当时只觉得浑身酥麻,好像被一个千斤巨锤扫中。一时举止失措,早忘记了了自己身在哪里,要干什么,本能驱使之下转身便逃。

这一切平平无奇,却没办法跟画安明说。

许达席只得扯些什么“人在做天在看,天理报应”之类的理由糊弄过去。

隔日,县衙程序走完,田占元从狱中获释归来。

田占元觉得很是蹊跷,抓自己时已经大致想明白,应该是项斌设计自己,沟通知县所为。但是怎么自己莫名其妙又把自己给放出来了?

向家人了解完大致情况,田占元直奔许达席住所而来。

田占元一进门,许达席只闻到一股酸臭之气。

这也难怪,县衙大牢阴暗潮湿,田占元憋着一肚子火被关了两日,自然干净不到哪去。

田占元也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抓着许达席的手,颤声道:“吾儿,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过这次我能出来,真是多亏了你,你我将成翁婿,感激的话我就不说了。”

许达席双手都被抓住,被田占元身上的味道熏得一阵干呕,又不好表现出来,暗暗叫苦。

幸好田占元很快拉着他坐下,继续说到:“此次虽然是个劫数,我在狱中这两日却也想明白了不少事情。本朝从太祖开始便轻商贱商,平民百姓可以穿绸、纱、绢,布,而似我等商人却只能穿绢和布。哪怕家业再大,富比石崇、沈万三,在官府面前也似蝼蚁一般。为人要想不受欺辱,唯有做官一途。我此世无子,视你胜似己出。今后哪怕倾尽田家家产,我也要助你攀登仕途!你也要收敛之前的性子,多多留心于孔孟之道。如能做得高官,伯熊也算泉下有知了。”

许达席不知道该如何插话,只得连连点头。

田占元仿佛想起什么,感叹道:“之前给你捐那个举人身份,起初只道无用,现在看来,其实是晚了。”

又叮嘱一番许达席要用功读书,田连元才起身告辞,回房沐浴更衣不提。

经过一天精神紧张,当晚许达席将十两银子放在枕头底下,早早睡去。

意料之中的,睡梦中星辰旋转,许达席又来到了那个熟悉的黑色房间。

面具人见到许达席,夸奖说:“表现还算不错,一个手电筒竟然被你用出了这么好的效果。”

许达席翻了翻白眼,心里说:“要不是你给的道具不给力,我至于这么费劲么?你是不知道为了想出这个办法,我死了多少脑细胞。”

面具人满意的说到:“看来你已经开始融入这个时代了,我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接下来我不会每天晚上都出现了,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只要晚上睡觉的时候放10两银子在枕头底下,我就会出现。当然,用来交换道具的银子需要额外支付。”

这句话说到了许达席关心的点,他赶紧追问到:“道具具有不确定性这个我知道了,道具的价格呢?”

“同样具有不确定性”

“这……好吧,那周期呢,比如我多久能购买一次?”

“同样具有不确定性”

许达席差点气结:“那请问什么事情具有确定性?”

“具有确定性的是,在这里,我说的话都是真理。”

……

解决了难题,许达席睡得格外香甜。一觉醒来,窗外阳光已经刺眼。许达席摸了摸枕头下面,十两银子已经消失不见。

“拿钱这件事上还是挺具有确定性的!”

起床后,许达席伸了个懒腰,感觉无所事事。

上辈子做惯了社畜,乍一闲下来,还真是听不习惯的。

反正闲来无事,许达席随手从架子上拿起一本书,拍了拍上面的土,看了看标题-《春秋》。

随手扔下,换了一本《诗经》,随手翻了两页,通篇的竖排繁体字看的头疼,又忍不住扔下了。

看来想通过读书做官是不可能了,前世里文学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强项。更别说来到这个时代,拿自己的短处去跟别人的长处去竞争了。

还是充分利用一下自己的专业,努力做一个富家翁吧,毕竟这个时代应该还没什么人懂得什么是“供求定理”,什么是“交叉弹性价格”之类。

许达席正在瞎想,一个小丫鬟敲敲门走进来:“许公子,老爷今日在正厅摆宴,让我过来看看你起床没有。”

嘿,地位果然肉眼可见的提高,居然有人惦记自己的一日三餐问题了。

穿戴整齐之后,许达席在小丫鬟的引领下,走出门去。

刚刚路过凉亭,只听身后一声清亮的声音传来:“喂!”

许达席吓了一跳,赶忙回头望去,只见田紫茵一身紫衣,俏生生的站在身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许达席马上想起了自己一丝不挂躺在床上,被田紫茵拿着宝剑堵在床上的情景,赶紧躲在柱子后面。

田紫茵看他这样,“扑哧”捂嘴一笑,对带路的小丫鬟说到:“你先走吧!”

然后对许达席招招手:“你出来吧,今天我没带剑。”

许达席听她语气,好像危险不大,便从柱子后面探出头,问到:“田小姐找我何事?”

虽然之前二人曾经两次碰面,但许达席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能细细打量。

只见田紫茵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身材颀长。头上一领紫色刺绣额帕将一袭青丝拢在脑后,除此之外头上再无配饰。俊眼修眉,不施粉黛。因为喜动不喜静,与平常女子相比,显得身姿挺拔,英姿勃勃。

见许达席不住打量自己,田紫茵板脸道:“快出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你说吧,我听着呢。”

“待会我爹说起要你和我结婚的事儿,你不准同意,听到没有?”

“我为什么不能同意?”

其实许达席初到这个时代,就像一台刚刚启动起来的486电脑,硬盘里都是碎片,一切想法都没理清,对于结婚一事,根本没有什么概念,何况在他的观念里,田紫茵这个年龄应该还在上初中,让他去娶一个幼女,心理上就有点过不去。但看到这个姑娘傲娇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想逗逗她。

田紫茵涨红了脸:“因为我还要……哎呀,反正就是不能同意!说真的,这次你救了我爹,我很感激你,上次的事情我也就不追究了,但唯独结婚这件事情不行。”

“你怎么不自己找你爹去说?”

“我爹要听我的,我还用来找你干嘛?”

“我要是不答应呢?”

“你你你!就算你强迫我嫁给你,你也不会如意的,你得日夜提防,提防我下毒药给你喝!”

“你是要学潘金莲吗?”

“什么什么什么???”

“好吧,我答应你不会和你结婚就是了!”

“这你就答应了?”

“怎么,你反悔了?”

“不不不,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你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我只是不想再一次被你拿着宝剑堵在被窝里了。”

“谢……谢谢你。”

许达席笑笑,向前方停下来等待他的小丫鬟走过去。

……

正厅里此刻已是熙熙攘攘,几张八仙桌一字排开,田占元夫妇坐在东边第一张桌子前,正与同桌宾客闲谈,见他到来,田占元招招手,示意许达席近前,坐在自己旁边的空位上。

许达席落座后环视一圈,这桌上连自己在内正好八个人,除田占元夫妇外,还有刘子勋是认识的,其余的人从没见过,应该不是田府里的人。

不一会儿宾客到齐,田占元举杯,起身敬酒。

“今天邀请大家来,有两个目的。第一,之前这件事儿田某处理不当,被奸人设计入狱,有劳大家为我奔忙,田某感激不尽,我先敬大家一个!”

说完,田占元仰头喝干了手里的酒。

“这第二件事嘛,是件喜事,提前跟各位亲朋好友通报一下。”

田占元指了指许达席,“下月十八,是个良辰吉日,我准备让达席和小女田紫茵完婚,届时希望大家都来喝杯喜酒。”

此话一出口,刘子勋脸色突变,眼神求助一般看向坐在对面的田夫。田夫人也露出错愕之色,一边笑脸对周围宾客道:“大家喝酒!”,一边拉着田占元袖子坐下,小声说到:“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今天不提这事儿吗?”

田占元道:“早不提,晚不提,要一直拖到什么时候去?”

田夫人拉下脸:“你是存心今天趁人多让我下不来台是吧?总之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我绝对不同意。紫茵和子勋二人从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早该亲上做亲,你却一直拦着阻着。这两日,为保你出来,子勋忙里忙外,出力不少,你偏偏把这件事放在今天,当着他的面说,是想让我刘家人难堪吗?”

田占元道:“我能出来,全靠达席去县衙辩诉。就算抛开此事不谈,他二人婚事是我和伯熊贤弟生前时候早已议定,如何能够食言?”

坐在刘子勋旁边的一个中年人,眉眼与田夫人有些相像的,也开口说到:“姐丈,这件事当从头计议。我这段时间为了生意,一直奔波在外,本想回来后就上门提亲的。恰赶上你逢此小厄,我和子勋上下奔波打点,才将姐丈救出。姐丈如此决定,不是伤了人心吗?”

田占元目光看着窗外,说到:“大家出力一事,我心存感激,日后自有报答。唯独婚姻一事,我意已决,无需多言。”

田夫人勉力温言劝道:“约定的事儿早已经是陈年烂账了,这么多年你一直接济他们母子二人,我也没说过什么,现如今我们分间铺面给许公子,再给他选个头面干净的女子为妻,就满对得起他们了。”

田占元一甩袖子:“妇人之言!别再说了!”

田夫人面似寒霜,用手一拍桌子,抬高声音喝到:“田占元,你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起家的吗?如果不是我们刘家,你能挣下今天这份家业吗?你以为这个家你能做得了主了吗?”

一时间,本来觥筹交错的厅内鸦雀无声,一双双视线超着这边看了过来。

许达席在一边有点跟不上节奏,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进入白热化阶段,也没给自己时间拒绝啊!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许达席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伯父,其实我也不是非得要娶……”

“什么?你是觉得我田占元的女儿配不上你吗?”,田占元转头盯着许达席,目光里说不清是惊是怒。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

田占元斜觑了田夫人一眼,对许达席说到:“你不用在意其他人,一切有我做主,只要我一天不死,这个家就还是姓田!”

田夫人猛地站起,脸上肌肉颤动,眼见就要发作。

刘子勋旁边的中年人赶紧站起来打圆场:“姐姐姐丈,息怒,息怒。今天人多,别让大家看了笑话。”

拉着自己姐姐坐下之后,中年人继续说到:“姐姐中意子勋,姐丈则中意许公子。两个人选一样优秀,但一女不嫁二夫,总得有个办法解决。光禄这里有个办法,不知姐丈姐姐二位可要听听?”

田夫人长出了几口气平复一下,说到:“光禄你说来听听”

刘光禄说到:“我这次南下杭州采办,与老友相聚时于席间偶然听到这么一件事:‘杭州商贾甚多,有不少家资巨万的大老板。这些大家族在新老交替之时,经常因为几兄弟争夺遗产打的头破血流。而他们解决的办法很是简单有效。几兄弟先净身出户,一人只给一间铺面,经营同一产业,以一年为限,到期后经营最优者胜出,继承家族全部遗产,公平公正,无人不服。’”

“眼下此事同理,可以由姐丈出资,给子勋与许公子二人每人新开一家药铺,各自经营,旁人不许相帮,以一年为限,到期后谁做的最好,便迎娶紫茵。”

田夫人第一个表态:“我觉得光禄这个办法挺好!”

田占元皱着眉头:“人又不是遗产,哪里能同样处置?”

刘子勋在一边再也坐不住了:“姑丈,那就让紫茵自己选择吧!”

田占元继续道:“不过,我们老年得女,膝下也只有这个宝贝闺女,既是宝贝,也可算作遗产,不如就按内弟所提的方式吧!达席,这样你可有什么意见?”

许达席摇头道:“没有意见!”

让老两口为这事闹矛盾是他不愿看到的,能达成统一共识是最好的,至于答应田紫茵的事儿,自己不去争便等于是办到了。

于是争端解除,田占元也离席去各桌敬酒照应。

宴席结束后,许达席便起身出门,回自己住处。

走到门外,却看到一个人在门口不远处等他,这人蓝帽皂衫,正是之前给他找来讼师的那个人,刘府的管家。

许达席对这人印象不错,拱手问好:“曹管家,怎么在这里?”

曹管家拉住许达席,整理自身衣冠,一揖到地:“许公子,老曹不才,却颇有观人之术,在我看来,公子实非凡品,有朝一日定一飞冲天。我家刘公子之前多有得罪,老曹在这里给您陪个不是。他日公子得势,还请高抬贵手,放我家公子一条生路。”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