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小混混明显没了刚才的嚣张，好不容易挤出来一个虚假的笑脸，踹着自己小弟，过去扫码。
他忍着剧疼打车找了三四家诊所，没有一个医生能依靠自己丰富的行医经验把他们的手腕接好。
真是奇了怪了。
小混混察觉到这个宿尘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有点惹不起，后悔给他那个远房亲戚家的孩子撑腰，过来讨要工资了。
况且，人家好像一开始就主动说了会发工资，自己要是早就走了，何必受这个罪。
宿尘听着到账的语音声，这才爱答不理地把他们手腕接上。
并且警告他们以后再做什么欺压百姓的事儿，他一定会不客气。
小混混连连点头。
接完手腕，小混混带着小弟走了几步后，犹犹豫豫回头看了宿尘几眼，似乎有话要说。
宿尘给了他一个有话就说的眼神。
小混混秒懂，他把几个小弟踢出去后，神神秘秘回来，凑近宿尘，压低声音问道：“医生，我这手腕别人都接不上，是不是有点其他成分？”
宿尘看他，并不打算多说什么。能够透露自己会气功已经是这个世界里不好认可的事情。再说点别的，不合适。
他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要遵循那滴血记忆里的约束。
小混混看宿尘对自己态度不好，也不介意，还是舔着脸凑上来，继续问：“我们老大，得了一种怪病，不知道您给不给看？”
宿尘虽不是医生，那滴血也没学会怎么看病，但是修道之人骨子里救死扶伤，炼丹制药总归还是会的。所以他对救人，有着本能上的驱使。
他很干脆点头，“是何症状？说与我听听。”
小混混听着他腔调好难受，寻思这是电视看多了，还是故意卖弄中医古老情怀啊？怪别扭的。
“我们老大……要不你还是跟我去看看，我有点不敢说他的情况，瘆得慌。”小混混咽了咽口水，眼神有些恐慌，不是装出来的不愿提起。
“也好。”宿尘答应。
他上了小混混的摩托车，很快来到一个独栋独院的小型别墅。
“我们老大有半个月不接我电话了，我上门找他，他总是说不想见光，不想出门。”小混混一脸担心倒是很真诚，“我担心他这状态，不是简单生病了。”
混道上的人都有自己这一道要信奉的“路子”，至于是神仙鬼妖还是什么，外人很少知道，小混混也不知老大定时定点让帮众祭拜的是什么神位。他们这帮人，对鬼神之说，异常相信。
他怀疑老大被东西缠上了。
当自己手腕别人都没法子按上去的时候，小混混就猜到这个宿尘，不简单。
宿尘点点头，这小别墅之外，笼罩着浓厚的阴气，住在里头的人，自然会畏光。
缠着他们老大的东西，着实有点数不过来。
每一只鬼的气味和颜色都不大相同，一般小道师无法在浓烈阴气里区分鬼众，但宿尘可以。
可就算他修为了得，抓鬼经验丰厚，也着实吃惊这里会有如此之多的鬼众纠缠。
“看来你们老大，平时缺德事没少干，背了不少人命。”
小混混脸色一僵，有些尴尬：“不能，我们虽然到处收保护费，断人财路毁人生意啥的吧没少干，但是咱们的原则就是不杀人！”
宿尘看他一眼，没反驳什么。
一个小弟，不知道老大背地里都做了什么也正常。
在他的世界，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事情。
忠心耿耿卖命的人，只配知道他该知道的那些事儿。
“进去吧。”宿尘说。
“进不去。”小弟一脸无奈，“门是被反锁的，寻思把你带来，你是医生，而且懂哪方面，说不准能劝着我们老大开…………哎哎哎？这门你是怎么打开的？”
小混混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宿尘推开了他以死活都打不开的密码锁大门！
“我擦！我就知道，你一定懂这方面！牛逼了我的哥！”小混混一脸诧异彩虹屁狂吹，跟着他进入别墅。
“嘶，好冷！我老大这是把空调开到最低了吗？也不怕结冰？”小混混一进来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冻得不行。
只是他总觉得，这里的冷，和空调的冷哪里不太一样。由于本身就怀疑他们老大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越想他就越觉得小腿肚子发软，不敢往里走了。
“那个，我还有点事儿，我就先走了，我家老大的事儿就拜托你了，大师医生！”说完，他急匆匆走了。
宿尘回头看他，轻轻发出一声警告，“咳。”
像丝线一样卷在小混混身体上的鬼气犹豫一下，还是乖乖消散了。
“咔哒”一声，大门关上后，宿尘指尖轻轻掐了一个诀，一弹。
豆大金光迅速铺开，撞开了障眼法。
只见干净漂亮的墙壁上的壁布褪去原本颜色，密密麻麻全是丝丝缕缕的黑色鬼气。
窸窸窣窣像是昆虫摩擦翅膀的错杂声音不绝于耳。
只不过一两秒时间，这些忽然曝光的鬼气似乎受到惊吓，慌忙藏匿于墙壁之中，声音也戛然而止。
徒留带着黑色印痕的壁布，看着让人十分难受。
宿尘暂时无心追查密密麻麻的鬼众，他朝着客厅走去，先找他们老大，看看这人是否有危险。
刚一迈步，脚下拉丝黏腻的触感，十分熟悉。低头，果然，是浓稠发黑的血浆，伴随着白生生的指骨，被踩扁的扭曲眼球混杂其中。
随之而来的是刺鼻的腐烂血腥气。
悄无声息弥漫出来的血浆，显示着它们力量极其不俗。
不会是好解决的事情，宿尘心里掂量着。
他被腐烂气味熏得皱眉，捂住口鼻。
浅浅抬眼看去，偌大的客厅，铺着厚约一寸的血浆白骨。客厅旁边能看得见的房间有三个，虽然都紧闭大门，但他知道，每个房间里，也一定都是血浆。
粗略算计这房子的大小，还有个二楼，如此之多的鬼众，数量至少要上千。
他摇头，心情沉重。
小混混的老大是怎么做到在这个法治社会，杀了这么多人的？
“哐当！”“噗叽！”
忽然客厅顶上的水晶灯掉落一处小灯，砸在宿尘不远地方，溅起来的血浆被宿尘一个歪头躲避。
这是鬼众警告的意思。
可宿尘不会被它们的数量吓到，他一定要弄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继续在血浆白骨里往前走，推开第一个房间，并没有发现有人。
推开第二个房间时候，背后传来几个不同鬼的阴阴笑声。
宿尘没有理会，继续推开第三道门，依旧没有人。只是这个房间的血浆在他面前迅速流动，形成一个大大可怖的“亡”字。
又是一次警告。
宿尘有些不悦，他不喜欢在查事情时候，总有什么三番五次的不识趣。
“你在找我吗？”
身后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他回头，抬头看向二楼楼梯拐角处，一张卷着黑气，脸部臃肿到几乎无法辨认的男人，瞪着宿尘质问。
“你是在找我吗？”
“你是在找我吗，嘻嘻？”
“你是在找我吗，咯咯咯？”
接着在这个男人的脸上额头上和下巴上，分别生出来三张嘴，语调尖锐破碎，纷纷学着男人的语气问着，然后又消失不见。
“寄生鬼？”又不太像，宿尘转身，要上楼。
“他看起来好脏啊，你过去干嘛？因果报应，你管那么多。”一个黑影闪现，语气慵懒，拦着宿尘的去路。
“殷絮？阴魂不散。”宿尘看着忽然冒出来的鬼王没什么好脸色，真想一掌了结他。
“因果报应？我看是你放任手下作恶，偏要阻拦我救人才是吧。”宿尘绕过他，继续往二楼走去。
“不是，你刚来，可能不清楚这个人他都干了什么违纪违法的事，现在这都是他自取灭亡的报应……”
“违纪违法，有警察管。因果报应有天帝处置，轮不到你鬼王做恶！”宿尘义正词严。
殷絮：“……”
“搞清楚，这里的鬼，都不是我的。”
“难道是我的？”宿尘很烦他，“既然不是你的手下，那待会我动手的时候，你最好不要管，别心疼别哭。”
殷絮：“你信不信我还能上手帮你杀几个？”
宿尘冷笑一下：“呵。”
殷絮：“喝？喝什么？咖啡行吗？”
宿尘：“？”
有病！
他白了一眼狗皮膏药在他周围飞来飞去的殷絮，快速走上楼梯。
拐角处的男人看着宿尘走进，露出一个十分扭曲的笑，“咯咯咯”不停。
“你救不了他！”
“你救不了他，嘻嘻！”
“你救不了他，咯咯咯。”
男人脸上的三张嘴再次出现，不停说着这句话。
恶毒怨愤，刺耳难听。
“你们与他有何仇怨？”宿尘抓鬼，向来要弄清楚来龙去脉。
对于鬼王殷絮的话，他也是认同的。因果报应，天地不爽，人对帮人，鬼怨帮鬼。
“死道士，用不着你管！”
“啊！”男人忽然张开嘴，扯开了嘴角，大声怨怼地喊叫起来。
接着整个房子的墙壁上出现密密麻麻的黑气，无处张嘴齐齐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一瞬间整栋别墅都被这高分贝的喊叫声震动到轻微晃动。
宿尘猝不及防，耳朵险些聋了，他刚要掐诀护体，身体就笼罩了一层黑银淡光。
竟是殷絮帮他？
宿尘讶异回头，看着黑衣鬼王那张英俊邪气的脸。
一股香气传来，殷絮递过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看小白痴一样看他：“小古板，没喝过吧？尝尝。”
伸手不打笑脸人，宿尘虽然不想喝他的东西，但看在他出手给自己护体的份上，倒也没凶他。
“谢了。”他淡淡表示。
“它们真不归你管？”宿尘看着这群鬼众毫不犹豫对鬼王也施暴，不像联手上演苦肉计。
“不是。”殷絮很肯定。
“这些也不是地府的鬼，”地府的鬼都有印记，不敢随便违法乱纪。宿尘盯着喝咖啡的殷絮问，“那你在这个地方，做的什么鬼王？你只管上次带着的黑猫吗？”
殷絮：“……”
瞧不起谁呢这是。
“我是……”
“它们好像不喊了。”宿尘看着黑银光团外紧紧闭上的无数嘴巴，又朝着男人走去。
男人鬼哭无法伤害他们，愤怒不已，身体中破体而出几个触手黑影，飞速卷着二楼楼梯处的栏杆，爬上房顶。
接着男人被多个鬼控制，一个俯身飞冲，夹着腐烂黑血泼向宿尘！
宿尘仰头看着男人的身体在鬼气的控制下，诡异扭动，两双手的手掌，和十根手指上，皆是密密麻麻的嘴。这些嘴不断开合磕牙，发出诡异的敲打声。
“扛得住吗？”宿尘快速问殷絮，他这黑银光团能不能扛得住来势汹汹的鬼血。
这东西，碰着一点，骨肉必定被腐蚀干净，沾染不得。
“不知道呢？”殷絮有心逗他，故作担心，“你说咱俩今天会不会死在这里？诶，你看，既然这样，咱俩也不要留遗憾。我还没男朋友呢，估计你也没有，要不要临时处个关系？”
宿尘：“？？？”
处你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