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胜,而不能败

噗——

这一刻, 大宸不知有多少男人自觉心口被扎了一刀。

之前到底是谁在乱说话的!站出来!你不说话会死呀!

连累他们现在一起躺枪!

古古说了几句就收住了,懒得再跟那些人纠缠,实在不必理会这些无聊的人。

【南宫舒华可以说是萧临渊作为定安王时的手下第一大将, 有勇有谋,打起仗来更是不含糊, 屡立战功。但在邵州时,她那会并不叫南宫舒华, 她怕身份暴露,被家人闻讯找回去, 所以一直化名张南华,但女儿身还是没变就是了。】

毕竟名字变了, 而邵州又和京都相隔千里, 只要不是人家刻意找来验证她的身份,她就是安全的。

【后来, 息帝身死, 南宫舒华拿出遗诏拥萧临渊登基。】

【对于这份遗诏, 当时前朝一直是持怀疑态度,但剩余皇子中又除了萧临渊, 实在找不到可堪大任之人, 于是, 神昭大帝就这么顺利继位了。】

【但南宫太后不愿意接受自己儿子的死, 更不知道息帝早早就中毒了的事,后还因萧临渊留下那几个逼宫让息帝自刎的皇子的命, 而更加怀疑和记恨上了他。】

【‘吾儿之死, 其必有秘,吾宁死亦为其手刃仇敌!’这是历史上北枭王死后,神昭大帝和南宫太后对峙时她的原话, 可惜,唉……】buhe.org 非凡小说网

萧临渊本是想留着他们的命,找出害萧怀的真凶,但偏偏他又不能让南宫太后知道萧怀中毒之事是因她的另一个儿子起的。

一旦让她知晓,她势必要查出真凶,打草惊蛇不说,最后真凶或许能被查出来,但萧怀竭力想瞒之事不也瞒不住了吗?

可惜她并不知道这些。

在她看来,萧临渊的行为可能是上位后故意做给世人看的仁慈,猫哭耗子假慈悲,还阻碍她为儿子复仇,她可不得向萧临渊报复。

再加之萧临渊又不是她亲生的,与之更是没感情,她为什么不干脆让自己的亲儿子上位,还要让萧临渊这样一个阻碍她为儿子报仇的人坐在皇位上?

古古感叹:【南宫舒华并不知南宫太后和她爹与她祖父三人心底隐藏起的仇恨,或许是因她表现出的对萧临渊的忠心,又或许是她得帝王重用,常年在外打仗与亲人沟通渐少。】

【因着这种种因素下,南宫舒华被她的亲人给隔绝在了为息帝报仇的计划外。】

【以致于昭元六年,南宫家趁着神昭大帝宣布重整天下学说,群情激愤时,趁机生乱。】

【那一年,又是南宫家反叛,又是民间无数文人学子被煽动奋起的反对之声,可谓是风雨飘摇的一年,一个没稳住可能真的要改朝换代了。】

【但万幸,当时的他们坚持住了。天下大典的编著工作依旧没停,只是南宫家的叛乱,不好处理。】

叹了口气,古古接着说道,【当时国库吃紧,青州水灾民生还没缓过来,南宫家在北疆的旧部势力庞大,一旦朝庭与之打起来必是场硬仗,定然死伤无数,但此时就算神昭大帝向南宫家解释了息帝的死因,他们就会信吗?】

古古摇头,【不会。】

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所以从南宫家父子逃往北疆的消息传来,神昭大帝第一时间就下令将蒋明橖从南边的战场上调了回来,南征战事暂停。】

【这个时候,南宫舒华也请命从东边的战场回来了,并且连夜进宫面见了帝王,请求亲往北疆平乱,在家和国之大义间她选择了后者。】

【下面来看史官相墨笔下记载的那夜这场君臣间的谈话。】

“陛下呢?”

漆黑的雨夜,一身戎装的女将披着雨水快步跃上台阶,她身后,层层乌云压在皇宫上空,使得这个夜更加漆黑,本就庄严的皇宫大殿如同蒙上了一层阴影一样,压抑、沉闷的氛围在发酵。

年轻时的曲兰颂守在殿门外,看见女人出现,没有惊讶,闻言声调平淡的回了句,“陛下在里面和大将军议事,南宫将军还请稍待。”

女人抿了抿嘴唇,半点不迟疑,直接一掀前摆,在殿外跪了下来。

面对曲兰颂张嘴想要说什么的模样,女子比他的话更先说出口,“我知道陛下和蒋明橖正在商议何事,但劳烦曲监察进去通传一声,罪臣南宫舒华愿戴罪立功,亲赴北疆,捉拿南宫家父子二人,平息北疆之乱。”

曲兰颂平静的面容上此时才有了一点诧异,立在原地看着南宫舒华,像是在说‘你真要如此吗?’

后者苦笑了一下,“所以,请让我进去见陛下一面吧。”

曲兰颂没有再多言,转身进了殿。

不一会儿,紧闭的殿门打开,曲兰颂:“南宫将军请。”

南宫舒华身上还在往下滴着雨水,冰凉的水珠顺着坚硬的铁甲滴落在地,图纹繁复而精美的地毯上霎时被晕出一片湿痕。

她大步走进殿,二话不说就跪下,俯身而拜,“罪臣南宫舒华,自请带兵前往北疆捉拿叛将!不平北疆之乱,宁死不回!”

萧临渊一身明黄色广袖长袍,头戴金冠,如玉的脸庞在室内烛火的淡黄光晕下倒映出几分柔和,但那眼底的冷又像窗外的大雨一样,凉彻心扉。

他站在墙面上挂着的巨大地图前,蒋明橖站在他的对侧,而在室内的墙角,站着御史相墨。

“南宫舒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萧临渊开口:“你的父亲、祖父在北疆集结了近十万叛军,北地大半兵力都在他们手中,而你也姓南宫,孤又凭什么信你?”

“臣是姓南宫,但他们不再是了。”

安静的室内,只有南宫舒华的声音响起,语调很平静,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她直起上身,依然跪在地上,那双坚毅的眼眸看着面前的君王道,“从他们反叛的那一日起,他们就不再是国之忠将,我南宫家没有此等不顾国家安危、将百姓和将士生死戏若无物之人!”

南宫舒华说完嘴唇嗫嚅着,像是颤抖,她的后槽牙咬的紧紧的,下颌肌肉紧绷,那句话像是一柄利刃狠狠的刺向了光幕外所有观看之人,或许还有此刻视频中的南宫舒华自己,又或者该说是那段历史上,那个名叫南宫舒华的人。

她的眼眶微红,像是因雨水流入眼中引起的不适,又像是心里藏起的深深的恨与悲,她停顿了一会儿,再度张开嘴,发出声音。

“臣现在是南宫家的第七代家主,家主是臣,不再是臣父。他们不配!”

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南宫舒华深吸了口气,才继续直视着萧临渊说道:“臣以家主的身份,将南宫逊、南宫绥逐出南宫家,此后,他二人与我南宫家再无瓜葛。”

“但在此前,他们毕竟是我南宫家的人,北疆之乱因他二人而起,便该由我这个家主,亲自,清理门户。”

南宫舒华字字发沉,一字一句如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的一样,最后四字更是声线不稳,没人知道此刻她心中的悲痛泣血,也没人能体会到她此刻的痛苦。

她俯下身,叫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只是她的声音低下,一低再低,像是筋疲力尽,“臣只求陛下网开一面,饶过北疆那些跟着他二人生乱的将士和南宫家剩下族人,至于南宫绥、南宫逊二人……他二人……”

南宫舒华从未有这样卑微的时刻,恨不得将头埋进地底,女人声音开始颤抖,颤抖了几番终还是说不出最后几字来。

谋反是死罪,更何况他二人还伙同其余几个王爷发动宫变,与北疆的这一仗若开打,死去的那成千上万的将士都将成南宫家父子身上洗刷不掉的罪。

萧临渊不可能饶过他们。

可你要南宫舒华开口为他们求情吗?

她想的,她如何不想,那是她的亲生父亲和祖父啊!可她能开的了这个口吗?

她……开不了。

近乎死寂的室内,是萧临渊轻轻的一声叹打破了良久的寂静。

他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将,“南宫舒华,孤可以让你带兵去北疆。随同生乱的诸将士,还有你南宫一族,孤皆可放过,至于你父亲和祖父,他们若降,孤答应你,会留他们一命,此后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勿要生乱。”

南宫舒华瞬间抬起头,那双眼中是惊喜。

而下一秒,萧临渊紧跟着说出了自己的后话。

声音冰冷而冷酷无情。

“但若战事起,届时,便不是孤说能放过他们,他二人就能保下命来了。你要问问,那因此战而死去的冤魂们,答不答应?”

南宫舒华脸色一白,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

萧临渊:“和居广的小打小闹不同。你应该知道,你的父亲祖父这次谋反明显是早有预谋,他们不惜掀起一场大的战乱也要推翻孤的王座,置法度、国家安危和百姓于不顾,这已经非居广能做出来的事了。”

南宫舒华的神情有些呆滞,反应也略显迟缓,大概是在萧临渊的话后有几秒,她才像是找回理智,灵魂重归体内。

只见她缓缓俯身,叩头谢恩。

“臣,谢陛下仁慈。”

“此战,臣唯胜,纵死,不败。”

她没有别的选择,大宸也再经不过一次大乱了。

镜头从室内的诸人移至柱旁的烛火,灯架上的烛光跳跃着,也不知多久过去,南宫舒华终于缓缓步出殿门。

她浑身冰冷,脚步肉眼可见的沉重,一张脸更是苍白的像是毫无血色,像个行走在雨夜中的游魂一样。

黑沉沉的天空下,威严庄重的大殿静静的伫立在她身后,南宫舒华走在广阔而空荡的宫道上,身影很是朦胧,背景是那样渺小,无端的,叫人看出几丝悲怆和无助。

与此同时,一男一女的对话声响起。

“南宫舒华,你确定不需蒋明橖与你一同领军前往?至亲至近之人,当是最了解你之人。”

“臣知晓。然北地苦寒,蒋大将军又从未去过北疆,更不清楚其地之艰,作战恐有不足,臣却不同,臣幼时曾到过北疆,又多有听闻北地军中情况。若此战起,纵使是父女亲人,上了战场,两军对立,臣的眼前便只剩下敌人,为臣为将,面对叛军,决不姑息。”

“陛下,您当真信任南宫将军会平息此乱吗?万一她……”

这个声音是相墨,他的脸上带着迟疑。

年轻的帝王站在温暖的室内,看着墙上挂着的巨大地图,明明将相墨的声音听入耳中,却像没听懂他的未尽之言,只是叹了口气,“一旦叛军南下,过了春门山,让蒋明橖做好出兵准备。”

殿内的曲兰颂躬身应声,“是。”

屏幕上缓缓浮现出几行小字,上面写着:‘昭元六年七月,上将军南宫舒华率七万大军远赴北疆,大将军蒋明橖暗中带兵留守春门山下,以防叛军南下。’

【春门山是当时大宸北疆和内地关口的一处节点,过了春门山,北地之军就可长驱直入,直攻京都。】

【这太危险了!所以当时神昭大帝不仅是答应了南宫舒华的请命,其实还做了两手准备,蒋明橖就带兵待在春门山那个位置,一旦南宫舒华不敌,他就会立刻补上。】

以防有人杠他,古古说完就赶紧补充,【打仗嘛,战争未开始之前,谁说的好打输打赢呢?结果是未知的,更何况南宫舒华这次面对的敌人是自己的父亲和祖父啊,就算抛开个人感情不谈,那两人可都是战场上的老手,南宫舒华这么一个上战场不到十年的人能打的赢他们吗?】

她打赢了。

之前古古就说过这个结果。

南宫家,坐在室门旁的一老一壮相互看了看,俱是没说什么,神情有些沉默。

他们知道,是他们错了,怨不得舒华做此决定。

相反,是他们感情用事,在这个位置待的太久了,被权势迷了眼,反而没有南宫舒华能顾全大局,能看到天下百姓的生命。

他们,于心有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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